时代在不但朝前滚,每个人都在不断进步与追赶,但骆以熙就显得有些异类了,他按部就班地干着普通工作,按时接送骆小玺上下学,几乎没有社交圈,日常里辅导骆小玺写作业,陪儿子打篮球锻炼,等等,一切都与骆小玺有关。
有时牧婳看着很心酸,会旁敲侧击问他最近有没有跟哪些姑娘接触,骆以熙从来都只是沉稳而温和地笑笑,说他有骆小玺了。
婉拒之意,不言而喻。
时而久之,牧婳也就没再问过这种问题了。
回溯至此,索霓的心口俨似被塞了一颗酸柠檬,心腔五味杂陈,她忽然觉得脸很冷,伸手一碰,忽然碰触到了满掌的泪。
变回了人类的骆以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啊。他为她放弃了太多,就像是从神祗之位跌落到了滚滚尘世,他不再有任何光芒与特权,他与众生平等。
而她已经出了车祸死去,那么她穿越回来的意义在何处呢?倘若是穿越到车祸前,她没准能挽救一下,但现在时间点居然是她死去一年后。
索霓悉身充满了一种颤瑟的无力之感,悲伤难受的情绪充斥在她的胸腔之中,不断发酵着,不断膨胀着,她忍不住啼泣了一声。
身后是骆小玺吃惊的声音:“爸爸,妈妈哭了!”
骆以熙似是也没有预料到事态会变成这样,看她的视线带着几分僵硬,甚至有些无措,骆小玺推搡了他一下:“爸爸你太凶了,把妈妈惹哭了!!”
骆小玺挣脱开了骆以熙的抱抱,遽地跑至索霓身前,抱着她的腰肢,急忙从裤袋里摸出了纸巾,递给她:“妈妈不哭,好不好?都是爸爸的错!”
索霓拿纸巾擦了擦眼睛,且轻柔地摸了摸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对不起,小玺……是妈……是姐姐想到了一些难过的事情,不是你爸爸的错。”
说着,索霓有些歉疚地看了骆以熙一眼,微微垂下了脑袋,鼻音很重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既然他没有认出她来,她也没必要执意将自己跟他捆绑在一起,他的时间已经停滞在了一年前,她主动去与他相识,反而会适得其反,遭到他的抵触与排斥。既是如此,倒不如先保持陌生人的良好关系。
更何况,索霓迄今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她一向胸有成竹,但现在思绪却是一片盛大的迷惘,自己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回到了她与骆以熙初次相识之时。
有冷风从隧道罅隙的入口吹来,索霓穿的单薄,鼻涕吸溜一声,还打了一个喷嚏。
骆以熙看了她一眼,那骆小玺就道:“爸爸,妈妈好冷,都快感冒了都,你赶快把外套脱下来给妈妈穿!”
索霓:“……”啊,儿子真好,儿子真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但在现实当中,她有些畏惧地后退了几步,如招财猫般疯狂挥手,“不用了,我不冷,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骆以熙看到了她这个手势,眸色沉落下了一抹黯意,他的视线从少女冻红的鼻端扫过,手掌微微解下了夏衫的纽扣,淡声问道:“你住哪?”
索霓不假思索地指了指铁轨:“我就住在这儿。”
骆以熙听此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底掠过了一抹荒唐,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索霓能从他眼中辨析出一个意思:你是在逗我吗?
索霓还想再解释,但脑袋上方一黑,一件裹挟着雪松清气的外套罩在了她身上,索霓有些受宠若惊,小脑袋从衣服里探出来,看见骆以熙身上仅有一件黑色背心,宽肩窄背,紧臀窄胯,轩挺的身量把一件简单的背心渲染至极致,马甲线与肌肉肌理若隐若现。
索霓不着痕迹地把视线挪至骆以熙的面上,他抬首看了看天色,远空响起了一道闷雷,他背过身去:“先走。”
有这一句话做衬托,骆小玺马上牵住了索霓的衣角:“妈妈,大雨好像要来了,我们快回家吧!”
索霓就这般被这一对父子俩先带回了家。
父子俩住在城五环的独栋公寓里,三房两厅外加大平层,还有附带一座常青小花园。刚一入屋,骆小玺便马不停蹄地将悬挂在玄关墙上的全家福照片取下来,双手递呈给索霓:“妈妈快看,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索霓接过一看,的确是一个三口之家的照片,好像是在附近照相馆拍的照片,红底,她和骆以熙并肩坐在了一起,骆小玺被他抱在了膝盖上,三个人都穿着萌萌哒的亲子装,每个人的笑容灿烂程度是:骆小玺大于索霓大于骆以熙。
给索霓看完了全家福,骆小玺又拉着索霓的手往客厅的方向去了,骆以熙驻留在玄关处,看着地毯上多出了一双女士鞋,他默了片刻,弯腰把这双鞋放置在鞋架上。
放完鞋,他起身看到了索霓的眼睛,少女正俏生生地站立于客厅中央,看着他的举动,她似是有些惊喜似的,面颊微红,夹翘的鸦黑色睫毛轻轻扇动着,阳台上的风铃随风敲动,她的眸子似乎也有些湿漉的涟漪。
骆以熙喉结一紧,撇开了视线,踱步走向厨房烧水去了。
骆小玺从自己的小卧室里拿出了一张水彩画,蹦蹦哒哒地跑到了索霓面前:“妈妈,这是我为了欢迎你回来而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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