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月烛溟把手附在沈牧亭推着轮椅的手上,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才惊觉般道:没拿汤婆?
推着你,哪有手拿!沈牧亭语气嗔怪,视线一扫就看到了沈蚩朝他看来的阴冷视线,欺身在月烛溟耳边道:挺好看的,说完觉得少了点什么,轻咬了一下月烛溟的耳珠。
月烛溟:
他转头看他,就见沈牧亭朝他勾起了一个笑。
一天了,沈蚩都没动作,难道他还想拖到守夜后?
沈牧亭朝沈蚩勾起嘴角,欺身在月烛溟耳边道:王爷,一天都没什么事儿,是不是觉得太无聊了点。
一听他这话,月烛溟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不由握住了他的手,不准去。
先前他虽听林绯钰说过沈牧亭在杀掉那些杀手时如何英勇,到底不曾亲眼见过,很不放心。
让林绯钰陪我。
林绯钰轻功好,保命绰绰有余,沈蚩要动手是么?那么他便先为他送上一份大礼。
没等月烛溟说话,沈牧亭便借口方便离开了此地,随同的还有林绯钰。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离开的背影,心中隐隐担忧,他倒不怕沈牧亭做得太过火,可那日他在浴汤中的表现深深篆刻在他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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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沈云景
沈牧亭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模样,像是失神,又像是厌恶,明明有事却硬要装作云淡风轻,这让月烛溟很是不喜,这种感觉就像,他于沈牧亭而言是透明的,而沈牧亭于他而言却像是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模糊的一样。
各位大臣看着两人离开,心中不由揣测:关于林渊已经站战王的传言已经传了好几日,但是林渊一直以犬子与沈三公子交好为由撇清了关系。
但是没人信,都是猴精儿的主,怎么会被这种借口搪塞。
林绯钰摇着他的孔雀翎折扇,大氅之下还有厚重的棉衣,看着沈牧亭一身单薄,叹道: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这么冷的天居然都不怕冷。
沈牧亭不语,带着林绯钰越走越偏,让林绯钰颇有一种沈牧亭要把他带走杀人灭口的感觉来。
路上已经没了宫人,可沈牧亭却能听到后面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林绯钰不由凝了神色,佯装不曾发现般跟沈牧亭东拉西扯,话题远到哪个花楼里的花魁美,进到方才经过的宫人谁好看。
可沈牧亭却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在说,那些宫人故意把这片天地空出来。
林兄,我从前就没说过你确实很聒噪。沈牧亭的嘴角始终浅浅勾着。
林绯钰:
他正欲回答,一帮穿着侍卫营服饰的人便朝他们围了过来。
那些人杀意凛凛,分毫不像侍卫营的人能拥有的气势。
很快沈牧亭便得出了结论,林绯钰在他耳边沉声道:江湖中人。
什么人?为首的人为沈云景。
沈牧亭除了在早膳的时候见过他,其他时间都没见过,他腰间的刀已然出鞘半寸,走近沈牧亭,那双与沈蚩格外像的眼透出几分阴狠。
他厌恶这个弟弟,也被人私下笑了不知多少次,全因他身为男人却嫁给了一个男人。
沈蚩没料到他竟然会让沈云景来送死。
林绯钰将沈牧亭挡在后面,轻摇他的孔雀翎折扇,沈统领,是我,林绯钰与令弟。
今日除夕,后宫不得擅闯,你们俩来这里做什么?沈云景忽然狞笑一下,看向林绯钰身后的沈牧亭,三弟,战王就算拥兵自重,皇宫终究不是他战王的,三弟如此似乎太不合规矩。
大哥要规矩?沈牧亭看向沈云景,脸上虽然仍旧带着笑,可那笑却透着彻骨的冰寒,带着一帮江湖中人进宫,这就是大哥所谓的规矩?
沈云景面色猛然一变,跟在他后面的数十人已经拔出了刀。
沈大公子,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站在沈云景身后的人道,为首之人那双眼危险地眯了一下。
他们已经听过沈牧亭的事,只是身为一个男人,竟嫁与一个男人为妻。
不是,我沈云景想要解释,可是那人忽然动了。
凛凛大刀越过沈云景便朝林绯钰砍来,林绯钰拽着沈牧亭便折身后退,后又发现沈牧亭好似根本就用不着自己救,可若是沈牧亭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受牵连的是他,也会有他爹。
林绯钰轻功虽好,拳脚却不行,又带着沈牧亭,速度慢了许多,很快便被数十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云景已经退至外围,见林绯钰也躲不过,心中暗道:杀了沈牧亭,杀了他。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便是叛徒,沈牧亭完全没有活着的必要。
不一会儿,林绯钰便累的满头大汗,忽然有点后悔没跟他师父学点剑法拳脚什么的了。
沈兄,我累死了,要不您行个好?林绯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躲得非常艰难。
沈牧亭的视线一直落在为首却立在外围的那个人身上,他抱着刀,像是料定他们跑不了似的。
林兄,你看到那个人没有?沈牧亭朝站在外围为首之人看去,光线昏暗,林绯钰只能看到轮廓,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脖子上有东西。沈牧亭嘴角弯了弯,分毫没有我为鱼肉的觉悟。
什么东西?林绯钰连长相都看不清,怎么会能看得到他脖子上有什么,不由在心中哀嚎:沈兄,我的沈兄诶,你没看到这么多刀对着咱俩么?还有空看别人脖子,若是王爷知道指不定怎么收拾你呢。
林绯钰乐意看沈牧亭吃瘪,但却不是现在。
沈兄,沈兄,我求你发发慈悲可好,你再继续这么懒着,咱俩都要折这儿了。林绯钰虽是这么说,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沈牧亭:
愣着干什么?我要他的命。沈云景已经在外围吼了起来,沈牧亭太会窝了,他的态度他爹跟他提过很多次了,就等沈牧亭点头,可沈牧亭别说点头,他们连他面都见不到。
沈三公子,得罪了!那人话音一落,方才还只是围困他们的人立即露出了杀意,那冷刀朝这沈牧亭他们径直挥下。
林绯钰被沈牧亭抓着,想躲也躲不开,当即伸出折扇一挡,沈牧亭却直接朝落下的大刀迎了上去。
他竖起二指夹住落下的刀,微一用力,刀刃立即被折断,他反手一扔,动作干脆利落,那断刃直接插/入一人咽喉。
林绯钰这次看清了,却觉得自己的喉间也跟着一疼般。
那人眸间闪过几分惊愕,转头看着沈云景,你不是说他不会武。那力道,会是一个不会武的人能拥有的力道?
沈云景的震惊不亚于于那个为首的江湖人,甚至更胜。
沈牧亭确实不会武,可如果不会武,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刀光称着刀光,鲜血交/融着鲜血,沈牧亭那一身白衣却没染分毫血色。
面前的场景让沈牧亭仿若又回到了曾经在末世时那般,血到处都是血;让人疯狂的血,让人恶心的血。
沈牧亭面色煞白一片,却衬得他面容更为冷硬嗜血。
脸上的笑尤在,却像是一尊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林绯钰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残肢断臂,沈牧亭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夺过了一把寒刀,每一刀都不曾砍空。
下手狠厉无情得紧。
那人见此,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结局,他带来的人虽不是最好的,却也不是最差的,比上次分派出去的人只好不差,现今却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他身形一动猛地退了出去,一把拧起沈云景的领子,寒声道:沈统领,这笔账我之后慢慢跟你算。
只是杀一人,却让他损兵折将进四十。
沈云景哪会让他走,威胁道:你现在走,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捅出去?
你尽管捅,就看那时候是你捅赢了,还是我先摘你头颅。说完直接纵身隐没进了黑暗。
惨叫声还在继续,沈云景见那人都走了,顿时生出几分怯意,掉头就要跑,刚跑两步,一把大刀直直掠来,钉在他往前跑的墙壁之上,刀身颤动,只要他再快一点点,那刀便能直接穿透他的脖子。
沈牧亭留下两个想跑的给林绯钰玩儿,闲庭信步般走进沈云景,大哥,去哪儿?
沈牧亭!沈云景怒喝一声,你想做什么,我是你大哥。
大哥?沈牧亭立在他前面,他比沈云景要矮一点点,此时微微抬眸,那云淡风轻的气势,平白让沈云景觉得他在俯瞰他,好似他渺小似蝼蚁,沈牧亭虽然在笑,可看向他的视线浑然不似在看一个活物。
你恨我欺我厌我,现又带人来杀我,这便是我的大哥?沈牧亭垂眸看着脚尖沾染上的一块红色,微微拧了下眉,复又抬起眼皮,如此的话,那我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应该对你更好一点?
你想做什么?沈云景承认,他惧了,他向来高高在上惯了,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就连朝中大臣因为沈蚩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这个沈牧亭究竟想做什么?
想杀他吗?这可是在宫里,今日可是除夕,满朝百官尽在宫,沈牧亭他怎么敢!
你们不是总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沈牧亭轻轻笑着,大哥既然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不回你一份大礼,显得我这个做弟弟的很不敬重你一样。
那边林绯钰狼狈的解决掉了剩下的两个,刚好听见这句话,不由喊了一声:沈兄,你不能杀他。
侍卫营统领在除夕夜死亡,还是沈国公的亲儿子,战王妃的亲大哥,这事儿不论怎么都小不了。
我不能杀他,他却能杀我?林兄,这是什么理?沈牧亭不太能理解林绯钰的思想。
林绯钰当即语塞,对啊,这是什么理。
不论沈牧亭捅出多大的篓子月烛溟都能给他摆平,可如果,战王不想管呢?
战王不管的话,沈牧亭要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牧亭,我们都是爹的孩儿,血浓于水的亲人,这些天你闭门不见爹已经很怒
所以,我会尽早让你们父子团聚。说完沈牧亭后退了几步,确定那些血不会溅在他身上后,慢慢抬起了手,在他手中拿着一枚小石子,他屈指一弹,石子准确无误地撞上刀刃,刀刃往前一折,直接陷进了沈云景的脖子里。
第21章 猝
林绯钰看得呼吸一滞,视线复杂地看向沈牧亭。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嗜血?
你你沈云景没想到沈牧亭真的敢下手杀他,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只是一颗小石子,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浑身的鲜血都顺着那道伤口流了出来般,除了疼之外,只剩下冰凉。
沈牧亭强忍住那股浓烈的恶心感,仿若眼前只余赤红。
沈牧亭觉得,可能是在这个世界安逸太久了,见到了这些血,就会感觉不适。
走吧,回了!
林绯钰被他一语回神,抿紧了唇。
沈牧亭此番做为什么意思,是在警告他,就算是至亲,只要对不起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付出同等的代价,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在警告自己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也是在借机警告自己这将近半月来作为王府门客有多不称职?
林绯钰虽习过武,可到底不曾见过这种场景,心中还是感觉颇为不适。
沈牧亭太冷血了,冷血到了一种让人可怕的地步。
两人走到光线稍亮的地方,沈牧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绯钰身上到处都是飞溅上的鲜血,模样很是狼狈,他若无其事般啧啧了两声,林兄,可还好?
林绯钰并不好,他觉得沈牧亭不管什么时候都好似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任何事都不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沈兄,有个问题我想很久了!
林绯钰顿步,沈牧亭不是他这样的,沈牧亭从前虽然不太着调,但人是软软的,他在沈家过得怎么样,沈家怎么对他的,原来的沈牧亭都给他说过,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狠到如此可怕的人。
沈牧亭转头看他,那双狐狸眼中波澜不惊,道:林兄,在你来王府那日我便与你说过了,以前的沈牧亭已经死了。死在沈蚩的一碗药之下,死在被逼与战王的成亲当日,所以,莫要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我。
他不是那个怕就要找个东西抱一抱的沈牧亭,也不是那个孤单的时候就会想要寻求陪伴的沈牧亭。
现在的沈牧亭,来自末世,于他而言,这世上只有生与死。而现今的他,只想求一方安隅,既然那片安隅不在,那他便为自己创一方安隅。
林绯钰当时听他这言,只道是气话,现今却品出了别的东西,什么叫以前的沈牧亭已经死了。
他看着沈牧亭的背影,那背影单薄清冷异常,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氅,与天际绽放的焰火格格不入,多了分道不明的孤寂感。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片惨相,尖利的嚎叫之声打碎了表面的平静热闹。
寒风又吹了起来。
沈牧亭回到月烛溟身边的时候,月烛溟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正想问,沈牧亭却直接坐在了他怀里,懒得像是没骨头。
月烛溟在闻到沈牧亭身上的血腥气的时候,方才松口气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看着沈牧亭仰在他胸膛的脸,那张小脸惨白,怎么看都不正常,想要问他怎么样,可沈牧亭现在的模样看着很疲惫,让他有些不忍开口,只得无声的搂紧了他。
这些本该由他来做。
夜半三更,除夕的气氛不在,变成了凝重的审判。
乾议殿,百官齐聚,殿外躺着几十具尸首,宫中仵作正在验尸,其中一具单独放在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