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滴水不漏,这么多年,完全看不到他有任何狼狈时候。
如今,连她都能看出苍白之色,看来这次谢湛还真是累得不浅。
她琢磨片刻,道:“那你今夜……”
谢湛落下两个字:“书房。”
对此,程安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也没什么同情不同情的,她悄悄敛了眸色,不留痕迹的思忖片刻,却也同样起身。
“我送送你。”
她挽起一个笑意,莫名有几分寻常妻子送丈夫出远门时的温然。
谢湛只是稍稍侧开视线,默许她的话,眉眼同时不自禁平缓:“门口便好。”
“那是自然。”程安拿奇怪的眼神瞧他,“我只是意思一下,这衣服还未换,莫不是你还想让我送你到书房?”
谢湛:“……”
屋外星辰浩瀚,明月当空,庭院不大,此时夜深人静,只有偶然间传来隔得极远的一声犬吠。
时寸效率极高,庭院原先的狼藉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满园皆是一幅生机勃勃。
从屋内到庭院门口不过数丈石径路,他们并肩而行,仿佛多年夫妻,一切皆在不言之中,气氛难得温存片刻。
庭院门口将将浮现于眼前,谢湛终于冒出了一句话:“若是有疑问之处,去寻李管事,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程安眨了眨眼,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即,她相当不经意地道谢:“多谢殿下照料。”
第15章 助你飞升
刚好走到门口,谢湛暗纹银靴长靴停下,又黑又沉的眼眸直直看向程安。
“如何知道的?”
程安见他默认,摇摇头,相当严肃又认真道:“玄阴体不稳天大的事情,哪有这么轻松就好转的道理,我不傻的。”
她并不认为眼前这个谢湛同她一样,是从几百年后重回现在的神君。
彼时可是他自己亲口说得‘来日再见,必斩之’。
闻言,谢湛也理解为何程安如此作想,低低笑了声,笑声悦耳,却无端多了几分程安听不懂的情绪。
性子还真是古怪。
她暗自腹诽一句,却听见谢湛又慢条斯理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
“如何知道的。”
程安总算听出点门道。
……这时候的“程安”无非是凡人一个,就算真玄阴不稳,也会当作普通急症,更不可能道出谢湛的身份来。
方才她情况才好,思路没转过弯,这话说得…委实有些早。
“在到谢府前,曾得贵人指点一二……也算是有了些机缘。”程安面色不改,硬着头皮同他狡辩,啊不,解释,心底却越发心虚。
反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确实没说谎。
不知道那句话戳到谢湛痛点,他眯了眯眼,没说话,不见底的纯黑眼眸盯着程安看,空气一刹凝固的吓人。
就在程安脑海疯狂运转,认认真真给所谓“贵人”编造一个能骗过谢湛的合理身份时。
他竟然缓缓点了点头,认了程安这漏洞百出的理由,没有继续逼问的意图。
……
不是,谢湛这厮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他不追问,程安思路被迫打了个急转弯,反而越发头疼起来。
因为她后知后觉想起另外一件事。
所以谢湛,到底是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神君下来渡劫的呢,还是这一世才清楚的?
而且……
难怪他之前不肯和离,天知道这么仓促便过了情劫,到底有用还是没用。
思及此处,程安轻咳一声,故作沉稳端庄:“殿下既然知道自己身份,那就好办多了。”
“哦?”谢湛视线继续凝留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仙途漫漫
,令人神往。”
程安脸不红心不跳的编起谎话,“程安既然知道殿下的身份,那日后定然是想踏上仙途的。”
顶着谢湛探究似的眼神,程安继续往下编:“殿下乃天地第一人,今日仅存的古神殿下。殿下姻缘的这份因果委实大了些,程安资质浅薄,实在……承担不起。”
待她说完,谢湛思忖片刻,眉头似乎隐隐蹙起,他低声念了两个他最在意的字:“……因果?”
“殿下生而为神,又身处仙界。”
她语调故作忧愁,“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修仙的不易。同您这情劫几分相似。这人、鬼、妖修行,凡大成之日,必将天降雷劫。”
在谢湛的面无表情中,程安继续科普着她以为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因果影响雷劫。因故对天地影响越大者因果越深,雷劫越难。殿下举手投足便可影响天地,我同殿下成婚,这因果也就大了不知多少成。”
她这一套理论说得一本正经,好似切切实实,其实后半句话,多是她个人参悟。
这份个人参悟来得那叫一个血淋淋,这是她对自己那场难度超标的雷劫唯一解释。
谢湛垂下眸,不知想起什么,气息冷肃一瞬,隐约之中,程安嗅到了一丝杀气。
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严肃,又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过……干她鸟事。
“总之……”程安眼神明净,一派认真,“殿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您看看您这情劫什么时候能过了,我也好同您和离不是?”
微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谢湛收回视线,低低笑了一声,“你可见过,这世上没有情,便能过去的情劫?”
程安一时嘴快:“见过啊。”您不就是?
抛开她作为情劫身份的对象这点,程安不得不承认,谢湛确实是有点东西。
以凡人之躯堪破情劫,情字未至便已告终,下凡一趟,就是象征性给天道走一个过场,属实强得一比。
古往今来,仙人的命劫情劫,妖鬼人的雷劫,哪有一个过得这么轻松的。
见者,天道落泪,神仙伤心。一干修仙群众直呼挂逼。
顿了顿,她突然又意识到不太对,便忙解释道:“不是我见过,是听人说过。”
“
既是道听途说。”见她这般胡编乱造,谢湛慢条斯理道:“又怎能辨知真假?”
“……”
呵,因为我就是那个没得神君任何情感,又白获一场高配版雷劫的倒霉蛋。
谢湛见她笑意生硬几分,知晓她心中所想,唇角竟不自禁微微上扬,语调缓和低沉,甚至隐隐有几分懒散的意味:“我这里,倒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殿下但讲。”程安一听便稍有了些精神。
“一切如常,若你安分在谢府至情劫结束,”
他视线落在程安身上,嗓音低缓,漆黑眼眸里却有几分认真之意,“待你渡劫之日,我会亲助你安然渡过飞升雷劫。”
程安额角突突一跳。
这说了和没说不一样?
寻常人若是得到谢湛这份承诺,怕是得给祖上十八代统统烧一边香,奈何……她程安就没想老老实实做个人修。
昏迷前她也试过了,自己这身体委实不适合做人修,气息驳杂繁多,光是感应天地就搞得要死要活。
缥缈仙子所说也是玄阴之体,可人家的父母也是九重天上排得上名号的仙人,自幼养在南涯神火之中改善灵体,这才没有踏上鬼修这条血路。
而且,就是这样修行数千年,缥缈仙子修为也是路人皆知的……不太好。
程安深感胃疼。
她倒不是说多么反感做个人修,可鬼界毕竟是她的老巢,而且修祈对她有再造之恩,她渡劫前鬼王生死不明,鬼窟前路扑朔迷离,她又如何能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将这一切视若无睹。
“我觉得不太行。”程安果断摇头。
她知晓谢湛同鬼界势如水火,根本没办法直接同他讲自己准备下去做个鬼修,只好搜肠刮肚继续在脑海里编纂一连串的理由。
“无论何种飞升。”可未等她解释,却听谢湛垂下眸,将“何种”两字咬得稍重,果断又沉缓道,“届时,我都会助你。”
包括鬼仙之劫。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在一切落定,她尚未做出什么太大危害,让她留在鬼界做鬼修,也并非不可。
“……”
谢湛竟还有退让的时候?
程安登时呼吸一滞,她微微抬头,望向谢湛。
他眸色如同他背后夜幕般昏沉,但是她
再一次觉得她看不透这人。
这种看不懂的情感,头一回,是在她再去玉宸殿,直面对神君谢湛时。
‘神君’二字程安差点脱口而出,可随即,又让她收了回去。
“此言当真?”于是,她定下心神,带着狐疑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