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瓷不由道:“所以你之前让我送信是因为……”
陆无忧点头道:“帮慕凌牵了个线,我对他可真是仁至义尽。萧南洵事败,今晚之后萧南泊储君之位再无悬念,但他一定不会愿意让萧南泊即位,所以必然会在萧怀琸面前点破此事,萧怀琸能不能撑过这种打击都不好说,到时候一定需要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那么皇后娘娘便是最好的人选——她和卫国公和解了。”
今夜风云变幻,夜黑得深沉,只有火光与灯影不灭。
此刻,贺兰瓷抬头望去,天空中云雾渐渐飘散,倒能看见半轮皎洁温柔的明月,洒下清澈月色。
花未灵正在旁边打瞌睡,见状也抬起了脑袋,看着月亮,似忽然想起什么:“哦对,刚才慕凌跟我说,说他其实也没这么弱,还说自己其实很聪明,不比我哥笨。”
陆无忧轻笑一声,就是怎么听怎么嘲讽。
贺兰瓷没管他,追问道:“然后呢?”
花未灵托着下巴道:“然后就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也没太弄明白他非得跟我说干嘛,总之就是,要是我真的想让他做个好皇帝,他就去做。那个……”她戳戳陆无忧,道,“哥,他有希望吗?”
三人正先聊着,真看见了许皇后坐在凤辇上,身着真红大袖衣,头戴燕居冠出现了在殿门外。
***
顺帝已是晕厥了过去,连忙有人传召御医,但如今行宫上下一片混乱,御医还不知何时能到。
谁也没想到,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再怎么帝后感情淡薄,皇后娘娘也是这行宫中目前除了圣上,最尊贵的人。
她进来后不久,卫国公也带着人来了。
皇后娘娘问询,自有人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知。
她的目光扫过仍然伏在地上哭泣的敬贵妃,她眼中仿佛只剩下萧南清的尸身,又扫过了面色惨白,花容失色,已然崩溃地歪倒在地上的丽妃,和旁边看起来宛若疯子的萧南洵。
他此刻正在疯了似的大笑:“母妃,这就是你看上的人吗?”
萧南泊还算淡定,只因为重伤面色有些难看,在丽妃躲到他身后不久,他撤开了身——
对,他很快撤开了身。
随后萧南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敦厚的面容还流露出些迷茫道:“丽妃娘娘为何此时还要构陷于我?二弟今晚杀我不成,竟还要这般污蔑……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义。”
他说得坦坦荡荡,一派光明磊落。
然而许皇后却笑了。
“把人带上来。”
事已至此,丽妃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反应了,唯独萧南泊面色微微变了变。
带上来的是个宫女,丽妃的宫女。
他们数次相会,都是这位宫女引的路,走得是宫中的密道。
许皇后把外人屏退,包括同样萎顿在地的萧韶安。
跪在地上宫女磕磕绊绊地说着骇人听闻的宫闱秘史,包括次数,时辰,事后又是如何遮掩。
萧南泊义正辞严道:“丽妃娘娘为了构陷儿臣,竟做到如此地步。”
许皇后则转头对她多年恨之入骨,但此刻却只觉得好笑的女人道:“丽妃,你莫不是指望他若登位还能护得住你吧。此番谋逆,你又做出此等丑事,你和你的一儿一女都难逃一死,他却能继续荣华富贵,你不会觉得不甘吗?让这样的男人踏着你的尸骨登位……”
萧南泊出声打断道:“皇后娘娘!”
许皇后冷冷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年轻的萧怀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来人,把他押下去。”
萧南泊原本还未曾担心。
纵使许皇后来了,她也需要一个皇位继任者,萧南洵是已经彻底无望了,他却还可以商量,萧南泊自己的母妃软弱可欺,他不介意尊许皇后为母后,让她做太后。
但谁料许皇后竟一点机会也不给。
萧南泊看着许皇后,又看着一直未曾退出去,正神色悠然站着的慕凌——或者说萧南沐,隐约之间明白了什么,电光之火之间他道:“父皇不可能允许的!”
他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着他的父皇。
他嫉妒着获得了父皇全部宠爱的萧南洵,他的父皇也一定嫉妒着怀瑾太子。
许皇后却看着他,灿然一笑道:“本宫知道,所以才更要如此,怀瑾太子可比你父皇配得上多了。”
她拖着皇后冠服长长逶迤在地裙摆,一步步走到顺帝的床榻前,手指轻轻触碰着这个她爱过也恨过的男子,如今他苍老得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尘世。
事到如今,她竟也不觉得有多痛快。
她的青春和时光,都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甚至于夭折的女儿,和她即将成型却被下药打掉的儿子——那时她尚不知他根本不敢要她的孩子——都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她不也该让他的子孙灭绝吗?
她当然知道他嫉妒怀瑾太子,更知道他对他的儿子做过什么,所以让他最不想登位的人登位,这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
“——圣上,圣上驾崩了!”
这是刚刚获得自由的文武百官第一个听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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