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蛰让她免礼,她才站起来道“家中的孩子已经找到了,多谢您的帮助。”
孩子已经被带往营帐,步洪龄还有战斗任务没有完成,明天就带着步裕回襄原,他今天要早些休息,否则恐怕第二日长途奔波恐怕精力不济。
“没事,”李蛰今日没有出城,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窄袖,跟固原城里的普通的农妇并无什么区别,她缓和了一下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司军口里的‘和蔼’上司一样,缓声道“孩子没事吧?”
身边的军女见将军捏着嗓子说话,就知道又被她家内子给教育了,一个个都有些憋笑。
步洪龄倒是也想笑两声,只是她天生做不来表情,便若无其事道“托您的福,孩子只是受了些惊讶,并无大碍。”
见这个襄原城城主的得力干将在自己面前安安静静的,李蛰觉得颇为无趣,正想让她也回去好好休息,却见这小将军丝毫没有告退的意思,她想了想,道”今日将营众人都是信得过的,你放心就行,有什么话便直说,边疆好女儿,学什么酸腐书生吞吞吐吐的。”
步将军本想点点头,但是又想到了现在应该在金原县处置邹乡老一事的宋琰,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动起手来雷霆迅速的家伙,又撇了撇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红衣书生,这脑袋就点不下去了,只好道
“不敢隐瞒大将军,是内侄在邹家时,曾见过几个异族人,带着被拐卖的我国女童,”见将军若有所思,她又道“下官无能,让那几人跑了,宋县令还在追,只是刚刚送来的快马说那邹家有地道直通城外,恐怕这次是找不到她们了。”
李蛰点点头,无可无不可道“这件事我知道了,那些异族人的事情我们早有察觉,你家郑漠将军那里也知道些,等你回去可以去问问她,步小将军今天也辛苦了,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就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之后李蛰又有些好笑道“你来我这里第二天,你家郑漠将军的信函就发过来让我好好照看你,看来她对你很是看重啊。”
步洪龄闻言嘴角也微微的抿起一点点弧度,道“将军她礼贤下士,对属下一向体贴。”
“体贴?体贴还让你日夜兼程的赶紧回去?”
李蛰跟这小将军调笑了两句,也就让她回去了。
倒也不是有什么顾忌,主要是她们边境三城城主拱卫一国边疆,都是自从新皇帝上任之后三五年收不到一封圣旨的边缘人士,自然有些抱团。
她不留着步小将,是真的体贴她昨夜深夜奔来,明早怕是一早就要离开,想她休息休息而已。
她要是真的想见这小将军,去拜访郑漠的时候想见多久就见多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守在帐外一直窥视着的人不这么想,她见这远道而来的小将军进帐不过一刻钟就出来了,面上表情也不是十分和煦,自然会觉得,这固原城城主,跟着襄原城的将军之间,相处的不是很融洽。
对她们而言,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见步洪龄走了,一直坐在将军下首的谷司军若有所思道
“金原县邹家,四十年前就已经在筹备地道的事情了,难道她们是四十年前就有什么密谋不成?”
“司军不必担心,既然这邹家主已经伏法,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做的,捞了什么好处,下官都会让她清清楚楚的说个痛快。”
说这话的坐在下首的一位文官,穿着五品的绯红官袍,看上去斯文俊秀,比早上刚来领官服的探花女还多了一份清雅出尘。
就是坐在她身边的杀胚们听到这个跟她们比起来柔弱的书生说的话,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
也可以解释成害怕。
或者直接点,每次着绯袍女子一开口,除了没什么感觉的李将军,其他所有人都默默的绷紧了脊梁。
不同于边关大多数十几年前任命的将领或者是从小生活在边城的将士,这个文官是五年之前,被皇帝扔到边疆来的。
原因是这个人杀又杀不得,留在都城皇帝怕自己做噩梦,放到下面的地方上各个城主担心自己掉脑袋,也不敢接,最后各处都转了一圈,被派遣到了边疆,成为了为数不多的,皇帝亲自送过来的文官。
她叫燕秋,听上去颇为温和的名字下面,是震慑一方的狠厉。
她原本是工部的一位侍郎,也是十年前的状元女,在前程一片大好的时候扯进了当时太女谋反的案件里,在她的上官想要揭发她伙同太女咒杀皇帝时,提前一步站出来,揭发当时的工部尚书在建设皇帝寝宫的时候大额贪腐,另有几位重臣污蔑太子,纵容家人横行霸道,鱼肉乡里。
证据是几十个几乎被削成血葫芦的证人。
从工部小官,到皇帝外戚,一排血淋淋的人形被摆在了宫门大门口的朱雀街上,每个人面前一块硕大的牌子写明罪责。
当是时,整个都城,民怨盈天,对太子的弹劾顿时消失,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皇帝倒是想杀了这个胡作非为的小官,谁料都城及附近四城来了上千人送了几十把万民伞,要保住这位青天性命,皇帝也是没办法。
捏着鼻子给了封赏之后,又闭着眼睛送到了固原,然后就是五年的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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