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相反,他见过很多。
上船前老实憨厚,拿了钱下船之后便看不上原本的家室,另娶他人的也不胜枚举。
这种人,在道义上,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合理的。
毕竟升官发财换夫郎。
可是郑珂接受不了。
他现在越接近年少时梦里的那个人,便越是害怕光风霁月的表皮下,是同样不堪的灵魂。
只是船就算开的再慢,也会到达目的地,就算郑珂满心的忐忑,他还是到了固原城。
到码头的时候,郑珂正好拖着一根鱼线,靠在船舷上。
他在深水区钓到了一条不小的鱼,不知道什么品种,拽不上来,便一直拖到了岸边上。
来码头迎接宋琰,顺便把人绑去庄子上收庄稼的固原刑罚司参领燕秋,原本只是闲适的靠在码头边的栏杆上,看着下午已经开始逐渐往海水里沉去的太阳,在船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曾经跟她讨论刑罚的宋琰,而是靠在船舷上,垂着眼睛的男子。
在阳光金色的辉映下,那个人金色的发丝像是散开的光一样,狠狠的穿过了这个让都城百官闻风丧胆的书生。
燕秋低头看看自己从田间回来,沾染着泥点的靴子跟衣裳下摆,想想自己已经几天没好好睡觉,一定苍白难看的脸色,皱了皱眉,转身藏了起来。
然后让身边跟着的将官待会儿直接把宋琰拎下来,告诉她将军有事急召。
莫名被催的宋琰确定过将士带来的令牌之后,不疑有他的跟着上了岸上的马车。
然后发现马车上还有一个笑得如同春风一般的燕秋。
宋琰默默的正了正坐姿,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红色长衣,神情温和亲近的燕秋,不着痕迹的提了一口气。
她一个见识过满清十大酷刑,中世纪处决异教徒刑器的现代人,在跟这位大佬聊过之后,也不由得深深的感慨她几乎是天生为司掌刑罚而生。
举一反三已经不够形容这位领悟的速度了,一通百通才行。
这时候被这位玉面修罗温和的看着,就算是宋琰,也忍不住紧张。
燕秋很清楚宋琰现在的状态,但是她不是很在乎,或者说 ,她故意把自己名声搞得能止小儿夜啼也是为了行事方便。
只是转念她又有些担心。
宋琰这个能与自己聊刑罚,见过战事的女子都这样,那船上的男子会不会更加害怕她?
一时之间,燕秋又有些郁闷。
宋琰看着这个表情变幻莫测的边关弱书生,忍不住有些好奇。
能让一个见惯了鲜血的掌管刑狱长官神情变幻,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奇心能害死一只猫,同样,也能诱惑一个人。
“燕参领可是有什么事烦心?“宋琰坐直身子,缓声问道。
燕秋确实用眼角扫了一眼穿着一身靛青色外衣,神情淡然,眉目舒展,令人一眼看上去就心生好感的宋琰,眼神沉了沉。
“你船上带的男子,是你家眷?“
宋琰没想到这位参领会好奇这种事情,也没有多想,坦然道“那是家中表兄。“
说完之后,宋琰顿了一顿,燕秋是太女出祸事之后来固原城的,恐怕也是为太女效力的人,自己走之后,李蛰能跟太女搭上线,八成也是走的这位的门路。
想清楚之后,宋琰看燕秋的眼神也更温和了一些,想要这位燕参领配合把谷司军的事情瞒过去,做刑罚的人口风最严,也不怕她多说什么话惹出口舌。
主要是宋琰之前在固原城没有埋太多暗线,一直在老老实实的种地,改革吏治,做船运,挑动获赫族,听八卦。
根本懒得安插自己的人手。
这时候想要把谷司军的身份瞒过去实在是有些困难。
她能动的人都是之前纺织厂的人,再加上郑珂既然打着做生意的名义来,那肯定要跟掌管军备的谷司军打交道,没有好的帮手,只怕第二天就要出事。
想清楚之后,宋琰主动坐到玉面阎罗身边,低声道“不瞒参领,我这表兄是为了寻人而来,只是她寻的人是谷司军,以为司军是个女子,这……“
燕秋眯了眯眼睛,收到了宋琰眼神里的未竟之意。
恐怕那船上的美人误会之下,看上谷司军了。
穿着红衣的昳丽女子轻声笑了笑,对宋琰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保管谷司军那边不会出岔子。“
她笃定的笑了笑“她们两个见不成面。“
见燕秋承诺,宋琰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知不觉之间,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宋琰小小的庄子上。
当初她在这里种的玉米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连秸秆都砍走送到军马司做了饲料,这时候眼前百亩土地,凡是还覆盖着一层黄色的地方,都是已经成熟的土豆。
除了之前监控土豆长势挖出来的寥寥几个小坑之外,剩下的土豆一颗没动。
雨婶执意要等自家小家主回来之后才愿意开始收获。
谁劝也不好使,就是将军,也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李蛰急得在田埂上转圈,只是人家管事说的一点不错,这一片地是自家小家主的,产出也是,不管你是将军还是皇帝,都要等宋琰来了之后,才能开始出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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