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苍当初定下的税赋,已经比前面的魏朝减少了许多,这几年下来, 还没发现这政策有什么缺漏和需要更改的地方,那么问题便来了,既然没有发现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凭什么去动它呢?就因为官学这一系列事情也许会产生一些支出,所以就急吼吼地先把赋税给动了?这是不合理的。
殿中大臣们交头接耳了一阵,最后是户部尚书宗葛先开了口。
户部掌管的便是全国上下所有的土地赋税户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宗葛也是最有资格来对这份奏折进行评价的。
他道:“顾大人的奏折中提到的这些事情,若是真的能一一落实下去,千秋万代将会受益无穷。只是改的确是可以改,却得需要拿出最具体的数字出来核算,如此才能评判是否需要动一动。比如想对豪族与世家多征税,历朝历代都是这么想的,但有一些朝代却因为征税太过于,导致豪族与世家联合起来反抗;有一些却太流于表面,导致最后的重担还是落在了百姓身上。所以最根本便是,能不能核算出一个最具体的数字呢?”顿了顿,他又看了赵如卿一眼,才继续说下去,“臣并非是觉得顾大人这奏折不对或者不好,仅仅只是……太过于理想化,是否能够最后再细致落实一下?又或者,是不是可以用某一州进行尝试可行?须知代朝之大,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处处风土人情皆有不同之处,谁也不能说南边的政策便适用于北边,东边的办法西边也能用得下去。”
这话听起来是好听并且赞成的,但实际上的意思却是那奏折没什么可行性,看一看就行了,想要落实就不要费力气。
赵如卿只笑了笑,又看向了其他的人:“你们的看法呢?”
王萱想了想,道:“臣以为,若是要核算倒是也不难,听闻现在翰林院已经派了学士到各州府去核对官学的情况了,想要核算其他的,便也不过是派人到各地去而已。虽然费时,但并不是难事。最大的难点倒是需要有一个老成的人来主持,如顾大人这样年资尚浅又得罪了太多人的就不行了,臣倒是觉得让康大人来主持,身份是正好的。”
康懋听着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王萱,一时间倒是没有接话。
如今朝中说得上话的臣子中,女人就只有王萱和秦璐两个,虽然少,但她们却很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也不怕得罪人。
比如王萱这话的意思,便是把前头宗葛的话都推翻了,她就很直接地说了这事情虽然麻烦,但并不难,找个人主持就行了——并且她还把顾兰之给摘了出去,接着把康懋这个老狐狸给拖了进来。
康懋想了一会儿,才慢慢道:“若是臣来主持,倒是也不无不可,臣是很愿意为了这些事情奔忙的。只是要核算的又有哪些呢?这些事情得要更具体一些才行。”
宗葛垂着眼睑半晌没有说话,他忍不住扫了一眼王萱,又看了一眼龙椅上的赵如卿,道:“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哪些具体需要核算的,若真的要按照这折子上所说来行事,大约是要回去叫底下的人细细研究,才能得出一个结果了。”
“臣倒是以为,这事情不能叫太多人知道。”秦璐说道,“这奏折中事情影响重大,又牵扯颇多,为了人心稳定,也是不能让人轻易知晓的。”
赵如卿点了点头,道:“的确,所知之人不能太多,毕竟前面已经说过,朕是打算慢慢让这事情落实,而并不急于一时之间。若是太操之过急,便只会弄巧成拙了。”
宗葛低下头,道:“是臣少虑了。”
赵如卿倒是不以为意,只道:“这折子上所说之事虽然不能立刻让人知道,但也正如方才康相所说,是要具体到某一件事情的,所以只需要把其中涉及到的具体事情一一列举,再分别进行核算,最后再来总结就可以了。”说着她看向了宗葛,问道,“具体需要哪些便交给你来分列,如何?”
宗葛虽然觉得这事情过于天方夜谭,但赵如卿都已经问到了他脸上,便还是咬了咬牙应下来,道:“请陛下放心,臣回去便让人把相关的事情列出来。”
“列出来之后直接上折子就可以。”赵如卿道。
康懋看了一眼宗葛,又道:“臣倒是以为,这事情不如便还是交给顾大人,毕竟折子是他写的,他当然也一定想过具体应有哪些事情是需要考虑到的。方才王大人说了,翰林院已经往各州郡去调查了官学的情形,这折子原本也是由官学而起,由顾大人来是更为便宜的。”
赵如卿笑了一声,只道:“翰林院的大人们便是把事情都想得太理想,所以这折子方才才被说是落实下来太难,所以需要落实的事情,还是应当让户部来做。”
这话听着仿佛是褒奖,但宗葛却只想要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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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结束之后,宗葛有些没精打采地往宫外走,他略走慢了两步,便被康懋追了上来。
“相爷。”宗葛有些没气力地和康懋拱了拱手,又回头看了看那巍峨的章德殿,不禁摇了摇头,“这得罪人的事情,啧……”
康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往好处想,最后若是能成,功劳也是要往你头上算的。”
“只是怕最后事情能成,我也要被人给撕了啊!”宗葛叹了口气,“要往豪强和权贵头上开刀,就算最后能成,也是要丢一只替罪羊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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