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稍一琢磨就懂了容岭的意思,“这三年他之所以不解蛊,是因为你们不接受他提的条件?”
容岭点头,”江醒也好,李召也罢,都是阿姐的孩子,我的亲外甥,我当然不会杀他。”
“我会。”
容岭沉默着看了姜茶许久,随后笑了,“阿醒果然没看错。当年我拒绝他,他说阿茶在就好了,说你会支持他。”
姜茶听着这话并不觉得好受,“那么,你会阻止我吗?”
“不会。”容岭收了笑,“你看他,现在活着跟死了又有多少区别。我还应该感谢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
姜茶主动揽了照顾江醒的活,她寸步不离地守在江醒身边,不眠不休,生怕错过江醒醒来,哪怕是睁眼的一瞬间。
三天过后,姜茶终于是熬不住,趴在床边迷糊起来。她好似睡着了,又好似醒着,恍恍惚惚间,她听见有人叫她,她整个人坐直身,瞬间清明。
是老师的声音啊。
江醒的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他垂着眼眸想要起身,双臂却没有力气。
“老师。”姜茶俯身去搀扶江醒的胳膊,结果手还未触碰到江醒,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手背传来火丨辣辣的疼。
“别碰我!”江醒总算抬眼,眼里的冰冷和面容的阴沉都让姜茶陌生至极。
她吸了一口冷气。
见姜茶呆愣着,江醒冷笑一声,咬着牙撑坐起来,“怎么,很失望?想要履行约定杀了我?”
姜茶没有动,依旧看着他。
江醒似乎被她看得烦了,眼底透着阴鸷,他一把抓住姜茶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看清楚了,我是李召,不是什么江醒。”他似乎很暴躁,像头不安的野兽,“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避我如蛇蝎?我只是把别人施加在我身上的加倍还回去而已,有什么错?”
谁都可以怕他看不起他,唯独江醒不可以。
江醒不愿恢复记忆,于李召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背叛。江醒没有那些受尽屈辱的记忆,就心安理得地活在阳光下做起了好先生。
这说明什么?说明如果他能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他就能活成江醒。
偏偏他没有,那么他李召又算什么呢?
“呵呵呵,”他的笑声里满是嘲讽,“别人调戏你一句,你就能取人性命。他们欺我辱我多年,我怎么就不能灭他们满门了?”
姜茶没有抽手,由着江醒抓着,“我不想评判你做得对还是错,我管不住也不感兴趣。我跟你没关系。”
“所以,你要杀我?”
姜茶沉默了。眼前的人同时拥有李召和江醒记忆,那么他到底算是李召还是算是江醒没法给一个清晰的定论。
江醒似乎已经从被‘自己’背叛的愤怒中冷静下来,他凑近姜茶,声音喃喃像是蛊惑,“我把刀还你,就是想要你用它杀了我。来呀,我等着。”
那柄被江醒用作雕刻刀的小飞刀,在雕完木雕后功成身退,还给了姜茶。
姜茶当然知道当初江醒把刀还给她的用意。此刻,这柄小飞刀正别在腰带里,轻易就能拿在手,轻易就能刺进江醒脖颈了结他的性命。
“怎么,舍不得杀我?”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姜茶的两根手指夹出腰带里的小飞刀,“你既然拥有了老师的记忆,就知道我和他的约定。你明明可以装成老师,避免我取你性命,但现在你反倒是一副巴不得我杀了你的样子,为什么?”
江醒愣了愣,才道:“他宁死也不愿意接受我,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愿意接受懦弱无能的他?”
第65章
“懦弱?无能?”姜茶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不会真以为,失个忆就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江醒拽住姜茶手腕的手微微颤了颤,很微小的动作,却没能瞒住敏锐的姜茶。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因为事实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你说呢,老师?”姜茶似笑非笑地挣脱江醒,把小飞刀放进他的掌心,“好好休息,我去通知容伯伯。”
江醒沉着脸,紧紧握着小飞刀,以至于锋利的刀刃割破掌心。他却浑不在意,似乎没察觉到疼。
姜茶不理他这没理由的自残,默不吭声地推门出去,看似平静,心里却乱糟糟一团地发闷。她合上门,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往容岭的小楼走去,只是走到半路,先遇到朝这边走来的容徕。
容徕光着脚丫子,一手抱着几根刚洗过还挂着水珠的黄瓜,一手拿着一根正啃得起劲,一看见姜茶就快步凑过来,“小刀,吃黄瓜吗,清脆爽口,解暑解渴。”
姜茶脸色不善,没应声。
“我表哥醒了?”容徕艰难咽下还没嚼碎的黄瓜,问得小心翼翼,“他,怎么样?”
认识江醒前,他的看法跟他爹容岭一样,江醒也好李召也罢都是他表哥,记忆恢复不恢复不打紧,但相处三年后,他便不希望内敛温柔、善良和煦的江醒变成李召。
他还记得当年跟着容岭去中原找李召,李召起初不愿意见他们,后来见到了,也只会对他们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那时候他就知道,李召是恨他们的。
是呀,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要么别出现,要么就早点出现,他已经自行从地狱爬出来了,不再需要他们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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