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吴有些丧气,懒得再问,摆手要打发她们下去。
找出来的几位,个个都嘴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差事,太邪门了!
你说一个人,从文墨不通到文思泉涌,除了神仙点化,还有什么能解释得通呢?
便是那妖邪附体,只管作奸作恶,没听说过写诗唱歌还做蠢事的。
范咏稼有个想法,琢磨好一会了。眼下她们无家可归,哪舍得浪费这个机会,她抓紧时间问:“大人,府上可缺人?我和我兄长,都是听话好使的人。他有些棋艺,能陪主子大人们解解闷,我能做工能做吃食,伺候人的活也做得。只一条,我们不卖身。”
天吴知道的,远比她听说的要多,要细。原想留她下来,当个解药使使。现下一听这话,只当她要学那些“才女”们,借机留下,近水楼台谋自家王爷。
他心内顿生厌恶,拧眉道:“送他们出去,再来,便当刺客押了。”
范咏稼看人家这脸色,知道找活这事没戏,虽失望也不敢强留,乖乖走到门口。
正巧外头有人来报:“天吴大人,王爷要见见这位。”
天吴便起身,亲自领着她去见,留了范咏生押在此处。
范咏生一脸担忧,范咏稼朝他摇头,笑一笑安抚。
范咏稼略懂些礼数,垂着头拜见,规规矩矩磕头。
“民女范咏稼,请王爷安。”
旁边穿得富家小姐似的丫鬟,提点她“抬头回话”。她这一抬,正对上眯着眼看她的楚王。
楚王正是先前被她撞倒的那位,和她猜的对上了。
范咏稼尽力压下紧张,挤出一个笑,安静候着。
王爷没发话,依旧是旁边那丫鬟问。
“你去思过寺,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细细道来。”
这比天吴大人问得细致多了,范咏稼记性好,把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说得了那两人安抚,再平安归家。至于自由国和金浆果,她只字未提。
一是这两样太玄乎,说了人家只当她信口雌黄,尤其是那平等之事,眼前这位,必定不爱听。二是倘若这两样是真,那富贵姐姐可说了,泄密要遭天谴的。
这算不得撒谎,虽只是隐瞒,她也不自在,渐渐垂了头。
“你抬起头来回话。”仍是那丫鬟。
范咏稼笑得僵硬,回道:“王爷威严,民女惶恐,不敢冒犯。”
“你先在府里住着,再仔细想想,想起什么,随时来报。”王爷抬手一甩,丫鬟便赶人。
范咏稼弓着腰退下,心里可惜:这王爷,看着风风光光,居然是个哑的,唉,果然人人都有不如意!
她退到廊下,忍不住偷瞄一眼刚才发话那丫鬟:头上是翡翠祥云簪,腕上是翡翠包金祥云乐字纹手镯,穿的是白底绿花罗。整个人看着清爽精致又贵气,比庵里那姐姐还气派!
当个丫鬟可以啊!
范咏稼原先的打算,是在小饭馆里熬上一两年,攒够钱租间小屋,做些吃食,提篮兜售,赚到银钱了再赁一处小铺,正经开个店。
谁不想过好日子?她也想穿得体体面面,受人尊重,吃好喝好。当丫鬟怎么了,一样是伺候人,不比她在小饭馆起早贪黑,喝稀粥饿得挠心挠肺睡不着要强?
当然了,当丫鬟也要看在哪处当。
有的人家,当奴才的,吃苦吃累被作践辱骂不说,还一辈子锁死在那处。倒是越富贵的人家,越重名声,奴婢奴仆,到了一定年头,就给恩典,放出去。
要说富贵,除了入宫,便是这处最拔尖。皇上去岁刚登基,最大的皇子才三岁,封号都没有,开府还早。所以,皇亲国戚里,皇弟们最体面,最得宠的便是这位楚王殿下。
在这干几年就放出去,到那时候,她钱攒够了,说不得还能风风光光出去置份家业。
刚才熄了的心思,又隐隐冒头。
她走不了,范咏生也走不了。
两兄妹被安排住到后门处两间相邻的小院,各有三四个伺候的人,吃喝精致,还替她们备了换洗衣裳。
这都赶上爹中了秀才又没疯那两年的好日子了。
范咏稼安安心心住下,还时常安慰一下整日忧心忡忡的兄长。
“爹是那人至亲骨肉,既接了去,自然不会亏待他。母亲得了卖宅子的钱回娘家,他们从她身上刮了那么多银子,为着名声也不可能慢待她。”
京城的破宅子,也是能卖几个钱的。她都不担心儿女无家可归,他们又何必记挂她。
好人可爱,坏人可恨。范咏稼最怕那不好不坏的人,似黄云娣这样,你若爱她,她总能比着你痛处扎刀子;你若恨她,又难免想起她这些年的不易,觉得自己罪过。
唉!
隔上一两日,便有人领她去见王爷。
头回王爷还正眼瞧瞧她,再往后,便自顾自做事,并不管她。
问话的,不是丫鬟便是他跟前的大人们,问的呢,也还是那几句。
范咏稼谨慎地仔仔细细答了。
有一回,她去的时候,正巧瞧见王爷拿着笔在案上涂涂改改。
范咏稼灵机一动,主动说:“民女记着那三人样子,可要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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