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深处想,自然是因为云芷姑娘是皇帝信得过的人。可太过粗心,又如何能照顾好皇后娘娘?何况如今皇后身怀有孕,按照大家都知道的说法,皇帝是十分重视。毕竟都命太医们时时刻刻上心,可见重视。
但这说法便与这行径互相矛盾,又是为何呢?
顾怀瑾摩挲下巴,放眼望向这甘露殿。二公主与皇后交好,二公主自身出身不高,生母又强势,自身性格更是软弱,与皇后在一处想来最舒服。
他思绪一时发散,直到听闻云芷的声音,才收回来。
“顾太医,今儿怎么还是你?”云芷引他进门,面上含笑。
顾怀瑾不准痕迹观察她一举一动,随她跨过门槛,进到里屋。
屋内摆设并没有什么值得推敲,还是先前那些话,那些人都不近身伺候,送些什么,也是由云芷经手。
昨日皇后打趣说起云芷与自己的婚事,他记得,云芷当时脸色并不好看。那种表情,并非是娇羞或者单纯的不快,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好像在说,她不能如此。
顾怀瑾收了心思,低头拿下药箱,替初雪诊脉。
初雪先伸出手,这才视线瞥过来。
“顾太医。”她一喜,没想到今日还是顾怀瑾。
顾怀瑾恭敬行了个礼,解释缘由:“今日刘太医身体欠佳,由微臣暂为代劳。还望娘娘别厌烦看见微臣才好。”
初雪喜色不藏,“怎么会厌烦?我巴不得多见见你。他们啊,整日就知道劝这劝那,这做不得,那也做不得,听得人心烦。”
顾怀瑾道:“那也是为了娘娘凤体着想,并无坏心,娘娘担待。”
顾怀瑾撤下丝帕,认真道:“娘娘安心。”
初雪呼出口气,依旧看赏,又命云芷送人出去。
云芷替他拿东西,送到门口,“多谢顾太医。”
顾怀瑾笑了笑,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按照符合逻辑的猜想,这位云芷姑娘一定是皇帝信得过的人,听闻从前还有一位,性格更细致些,不过嫁了人。
还要辅以当今皇帝的性格,若是这么想的话,便是说明,是他授意,不许旁人接近皇后。为什么呢?
他又回忆他与皇后的接触,好像明白了什么,竟是这样。
原来如此啊。
把土壤和空气都筛过一遍,都在股掌之中,养一株花。
金丝打造的鸟笼,隐没在空气之中,旁人无所察觉,笼中鸟更无所觉察。
在旁人看来,是各种宠爱和优待,尽管确实也可以说是宠爱和优待,但剥夺了知晓的权利之后所做的选择,真的会和尽数知晓之后所做的选择相同么?
好像更有意思了。
如果他打开笼子的门,放飞这一只鸟,会发生什么呢?也许他会再死一次?或者是别的?
*
早膳是银耳莲子羹,初雪今日胃口大好,一连吃了一碗半。才刚放下碗,李贞宫里的人便到了。
那人给初雪行了个礼,道自家殿下昨日吹了风后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念及娘娘凤体,不能来作伴。
第43章 四十三 他憎恨那个也。
初雪闻言, 忙追问情况如何。那宫女答了,说是情况还好,就是普通风寒入体, 让初雪不必担忧。
宫女报了信便走了,初雪又叫人送了好些药材过去。
思来想去,她还是叫上云芷走了一趟, 去李贞宫里。
门口无人伺候, 初雪与云芷径直进了门,便瞧见李贞躺在柒柒床上,闭着眼,似乎很是难受。身边就一个小宫女伺候着, 还撑着头在打瞌睡。
初雪不悦地皱眉,咳嗽了声, 惊醒了那小宫女。小宫女忙不迭跪安:“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怎么来了?我们殿下感染风寒, 别传染给娘娘才好。”
初雪绷着脸, 神色庄重, 越过那宫女,在一旁坐下,伸手探了探李贞的额头。
她额头发烫, 显然是高热不退。眉头也紧紧皱着, 嘴里还念叨着胡话。
初雪替她掖了掖被子, 问话:“可请太医瞧过了?”
小宫女摇头, 期期艾艾地答话:“回娘娘,去请过太医,不过太医院今日当值的太医都没有空闲,只说先拿了些药, 待会儿得空了便过来。”
初雪一听这话就生气,“什么叫得空了再来?人命关天的事,还有这种道理?云芷,你去叫人请。”
她气鼓鼓地骂人,床上的李贞似乎听见动静,呢喃了一声。
初雪抓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轻声唤她:“贞姐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贞压根听不进话,一个劲儿地说着胡话,摇头皱眉,脸颊因为发热而呈现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干裂,褪去血色。
都烧成这样了,那群人竟说什么不得空?
初雪越想越来气,狠狠锤了一下床,碎碎念骂他们。这宫里便是如此,向来爱拜高踩低,个个都见风使舵。你若是有靠山,那便恭敬对你,你若是无依无靠,便轻慢不已。
她握着李贞的手,怀着满腔的怒火,只等太医来了,训斥一番。
没想到来的还是顾怀瑾,初雪一时又退了大半火气,可心里又堵了口气,还是怨念道:“太医院的人竟也和他们一般,大夫应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才是,如何也利欲熏了心。”
顾怀瑾明知道她并非骂自己,但还是规矩认错,“娘娘教训的是,是微臣玩忽职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