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只存在于淮家密书中的机关术,千年以来只有所谓的“殡天君”一人造了出来。
淮家女天赋异禀,然没有人尝试过造出此种密术,淮安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今日看到这本书,她才知晓原因。
人偶术需要以造术者的血肉为引,以骨换身,取索达之眼为人偶的血脉,用苗疆最神秘的癫蛊为其造魂,方能创出举世独一的存在,人偶。
人偶与主人血肉相生,魂脉相连,痛你所痛,哀你所哀,成功的人偶有人的意志和人的能力,可以同主人一同长大,一同衰老。
淮家女之尊贵不允许她们以身犯险,去尝试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尝试过,殡天君就成功了。
像是散发着欲念的潘多拉魔盒,淮安被人偶术深深地吸引了。
以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创造出另一个自己,在寂寞的世界里找寻另一个寂寞存在,这难道不就是淮安重新来过所追寻的意义吗?
原来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你,那我就创造一个你。陪着我,陪着你。
淮安开始以闭馆修炼为由准备人偶术需要的材料,价值连城的宝物从山南海北往邵京而来。
淮安日日以心头血和阴参仙宝为人偶筑血脉,用淮家秘术抽取自己的魂脉辅以骨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同伴作灵身。
终于,沉寂的空间之中出现了第二个心跳声,伴随着淮安的心跳声起伏,两个不同却又相同的个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与凝固的时间内相遇了。
他们不是彼此的命定之人,却被淮安以一已之力硬生生变为了注定纠缠、永世羁绊之人。
忍着抽骨拔魂之痛,人偶的身形已经初显,淮安看着那与自己一般身形的人偶,开始思考他到底应该张着一张怎样的脸,她又应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淮安第一次感恩自己奇门遁的造诣,原来是为了这一刻,为了你的出现。
淮安以虔诚的姿态拿起爨珠斛笔,在人偶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描画起来,她的神态紧张,从前20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激速心跳声萦绕在空间当中,很快又被另一个心跳声安抚到平稳。
从刀削斧刻般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匀称的面部轮廓,与小淮安一般可爱的带着奶膘的稚嫩面庞……淮安近乎神圣地望着那紧闭双眼的男孩,这是她为自己创造的奇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淮安”,他们将会永远在一起,因为人偶生来便爱主人。
幸好,主人也很爱人偶。
那稚嫩的少年被放入了最后一抹魂识,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淮安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来到人世间的第一个眼神。
浓密的睫毛逐渐张开,一双璀璨的黑眸仿佛映入了漫天星河,他微启唇齿,嘴角含笑。
“你好呀,”声音清脆且迷人,带着少年独有的稚嫩:“我的主人。”
淮安笑了,20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想要放声大哭的笑了。
她带着自己最成功的杰作走出了闭关之地,让淮家众人见过她唯一的朋友。淮安不愧是百年奇门遁造诣最高的人才,淮家众人竟无一人发现精致的少年乃是世人最惧怕的人偶。
淮安忽然明白了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她要带他看遍邵京花。人偶不仅仅是她最成功的作品,更将会是未来许多许多年陪伴她最长情的存在。
淮安望着人偶明亮的眼睛:“我要为你取名。”
“我要叫你奇藏,”淮安说,“《阴符经》是我最早看到的第一本书,因为它的存在,我才创造了你。”
“它说: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所以,”人偶闪着明亮的双眸,望着淮安一张一张的嘴巴,“你的名字叫奇藏。”
奇藏眼里的光一闪而过。
人偶的眼中只有淮安,他陪着她走过邵京的最繁华的街道,看着她在自己创造的“工作室”中演算天命局,看她戏弄淮家敷衍她的下人,看淮安跟哥哥一同策马射箭……
他们一同经历了淮安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仿佛记忆中残缺的图画找到了丢失的、唯一匹配另一块,淮安无数次庆幸自己创造出了奇藏,他是独属于淮安的,人生的奇迹。
但所有美好终有结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