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钱庄还没开门,就挤满了人拿着交子来兑银,人引人,话传话,钱庄的贵人们也全来了
董盛钱庄的东家拿我们的银子买大院儿,大伙儿赶紧来兑银啊!
还钱还钱!
人群不知谁带头起哄,不明真相的百姓争相往钱庄里面挤,一时间董盛钱庄门口混乱不已,又是叫骂,又是要钱。
盛雪也巴不得正在气头上的董四爷打死盛岩才好,但是她着急,她在后院都能听见铺子门口的叫喊声。
盛雪:四爷,大德庄怎么说?可愿意倾囊相助?
董四爷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大德庄去筹银了,说是最快也要十天,让咱们先能兑多少兑多少,稳住局面。
盛雪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咱们还能兑多少啊?银子不都拿去收棉花了吗?一个子儿都还没回来!
董四爷打的好主意,五十万两,一半留在钱庄放贷出去,赚利息钱,一半他拿去大肆收购棉花做生意,只等个半年时间,本金和可观的利润就回来了。可谁能知道,盛岩个孬货整出来这档子事儿,还被人大肆宣扬了出去。
董四爷想把自己摘出去,指着盛岩大骂:狗杂种,你捅出来的篓子,妄想全叫我一个人填?我不管你去借去抢,十万两,你筹不出来,我要了你狗命!
盛岩吓得发抖,一副窝囊到死的样子,想了一会儿,喊道:我大哥!我大哥也在州府,小妹、小妹你找他去!你你去求求他。
盛雪捏紧拳头,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有真本事?
她一直都不服气,她十岁就开始支摊卖糕点,十三岁买铺子,十六岁买院子,南县谁人不夸赞一句她盛雪的能力?盛尧和上辈子一样止步于穷酸秀才的地位,一切都按照上一辈子的结局在走,她不觉得会有什么变化。
盛雪重生回来,她要强也自强,她一路顺风顺水发大财,盛家谁不奉承她?谁不为她掌控?只盛尧不屑不屈服。
所以盛雪绝对不可能去跟盛尧低头!绝不让盛尧看自己的笑话!
大师说过,她是被佛光照耀的人,她能重生,也能逢凶化吉。
那你去找他啊,你去亲眼看看,你大哥有没有这个能力!
盛岩六神无主,听了这话就往外冲,去找盛尧。
铺子的伙计又进来通报,大东家,外面已经有拿着锄头和扁担的了,怕是要动手抢了!
董四爷和盛雪心都抖了一下,董四爷对盛雪说:你不是还认识万太平的东家吗?你去借银,实在不行,先将铺子做抵押,等银子周转过来了,我给你还回去。
盛雪来不及反应,董四爷就去铺子大堂稳局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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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岩急匆匆朝盛家乔茶坊方向冲,说来也是好笑,他们钱庄开业,盛尧还派了茅尖来祝贺,那会儿他和盛雪自觉风光无限,是理都不理人家。
盛岩兄弟?你这是打哪儿去啊?
盛岩放慢脚步看向来人,正是带他去看院子的人,三十多岁,身边人都叫他王秀才。他对此人心有埋怨,但是这会儿又想充胖子,以显示自己没有很惨。
我、我走走去。
王秀才:我刚刚打你铺子门口经过,哎哟,哪儿是翻了天了要!你还往哪处去?你不管啦?
盛岩见事情已经被此人知道了,也不遮掩了,我这不正要找我大哥筹钱去吗!我走了。
王秀才很轻微地扯了扯嘴角,一把拉住盛岩道:为兄陪你一同去,我听他们喊还钱,说东家拿他们的血汗钱买金窝,我心存愧疚,这才找你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为兄不好,逞那一时口舌,对不住了兄弟。
盛岩吃软不吃硬,马上反过来安慰:也也怪不得你,原我们是有银子的,都叫我夫人的四哥拿去做买卖了!他好歹是我大舅子,我岂能坐视不理?
是这个理,兄弟你为人仗义,是干大事儿的人!来年高中了举人,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盛岩飘飘然。
是是,为兄就知道没看错人!对了,你给我说说你大哥的情况,一会儿见了人,我也好帮你。
我大哥
二人勾肩搭背,有商有量的去了盛尧的茶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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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尧出发在即,眼看着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乔知舒就越发黏糊了,央着他陪自己去戏楼听戏。
他最近有点迷上看戏了,茶砖一事忙了俩月,闲下来和岗儿天天溜出去玩儿,喝茶看戏,走街游湖。
盛尧自然是答应作陪,岗儿跟屁虫也要来,于是盛尧大手一挥,干脆一家人都去戏楼,包个场得了。
等大家都捯饬的漂漂亮亮,精神抖擞了,茅尖一脸焦急的回来了。
知舒,你带长姐他们先去,我有些事情要茅尖去办。
乔知舒怔了怔,跟着问:什么事情呀?
他今日穿着一身紫檀锦衣,衬得肤色白皙,气质矜贵,哥哥陪他去看戏可开心了,听到盛尧不跟他们一同出发,难免有些被扫了兴。
盛尧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所以找了个借口,有些话要茅尖带去银叶山。
哦。乔知舒放心了,却长叹了一声,我今天特意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和你走在街上的时候衬你,你还不跟我一块儿。
吃早饭的时候,盛莺说紫檀颜色太重,显老。
盛尧没好气地伸了两指去拍他脸颊,多谢您了。
哈哈哈乔知舒高兴坏了,以为盛尧没听出他在作怪。
以前我领个儿子出门也挺好。盛尧淡淡接了一句。
乔知舒被占了便宜,气哼哼拿手打盛尧,嘴里还念着最近看戏学来的词,嘿、哈!
盛尧双臂发力,两招就把乔知舒制服了,行了,赶紧去。
小少年这才蹦蹦哒哒走了,忙完放松了一段时间,乔知舒无忧无虑,在盛尧面去活力四射,听戏曲话江湖,十八般武艺都用盛尧身上了。
盛尧看着乔知舒的背影,面目柔和,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问茅尖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茅尖这才赶紧将盛岩的钱庄,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之事说给主子听。
紧跟着,就有下人来报:东家,门口来了俩人,其中一个自称是您亲兄弟
盛尧吩咐:带他去客堂。
待客堂内,盛尧坐在主位,茅尖站在一旁。
盛岩一见了盛尧,终于有了见亲大哥的样子,大哥!大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钱庄今日银钱周转不开,偏来了好些人要兑银,大哥你有没有十万两银子,先拿与我周转周转!
你钱庄收人家的银子,却要我哥哥来给你兑,你真能开口啊?
盛岩错愕回头,看见满面寒霜的乔知舒,见他锦衣华服,细皮嫩肉,此时眉眼带着傲慢的神情瞪着自己。
盛尧见乔知舒去而复返,又已经听见了,便不再隐瞒,抬手点了点左手边的桌面,过来坐下。
乔知舒挺胸阔步,越过盛岩坐在主位旁边。
盛尧这才看向来人,主要是盯着盛岩旁边的王秀才试探,十万两?你开钱庄都拿不出,为何认为我有?
王秀才不敢回视盛尧,站得笔直,眼睛却只睁了一半儿,眼珠子还往地上瞧。
盛岩着急答:大哥连江州银叶的贸易权都能拿到,账上肯定黄金万两。
盛尧瞳孔微缩,视线化作寒刃飞向王秀才,他基本上已经确定,有人给盛岩盛雪兄妹下套,为的就是江州银叶。
乔知舒气的站起身来嘲讽:黄金万两?你见过黄金万两吗?世人有几个见过黄金万两的?原来黄金万两这么好赚的吗?你盛岩有需要,我哥哥就必须有了?
盛岩再一次被乔知舒呛声,也忍他不住,你一个被我娘捡回来的乞儿,不知恩图报便罢,在这儿跟我耍什么威风?
盛尧一脸肃容,正要开口收拾盛岩,就听一旁的乔知舒比他还快。
你还目无尊长呢!我怎么说也是你大哥的夫郎,你见了我不行礼不请安,我现在就是请你出去,旁人也挑不出我错!
又道:我是跟婶婶来到你们盛家,我做牛做马,还做发糕给婶婶卖,也不曾拿过婶婶一文工钱。至于住的那几年,我吃穿住都是奶奶房里出的,我和小舅在县城开了茶馆之后,送钱给奶奶给盛家也有千两,往后奶奶需要,我有多少给多少!至于你盛岩还没有资格图我回报。
这番话,若是为自己,乔知舒可能就不说了,但是明年他就是盛尧的夫郎了,他得为哥哥考虑,不能让人传盛尧的夫郎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乞儿。
盛尧眉头一挑,看着乔知舒的侧脸,差点不合时宜的笑出声音来,这小东西不作怪的时候也挺可爱。
他的知舒终于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从前在家中,盛岩一直也不太敢惹乔知舒,因为乔知舒有大哥和奶奶护着,刚刚鼓起勇气讽了一句,被乔知舒条理清晰的怼回来了,便不敢在放屁了。
他转而看向盛尧,语气哀求:大哥,情况紧急,你快让人拿银子来吧。
乔知舒更生气了,心道以前没发现,这盛岩怎么没脸没皮的?
殊不知,盛岩在家中就是这样跟盛雪拿钱的,盛雪的数落他听惯了,盛雪还是他的小辈呢,为了要到钱,他什么尊严都舍下过。
乔知舒淡淡说道:所有的银子都给你爹养老了,剩下的买了这茶坊,一个子儿都没有了,你们收的银子,自己不还回去,还只望谁呢?
你!大哥大哥你说句话啊。
盛尧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慢悠悠用杯盖拂去茶末,默许乔知舒来发挥。主要机会难得,很少能看见乔知舒生气呛人的一面。
王秀才见盛岩撬不开盛尧的嘴,着急了,也帮着开了口:盛东家,您看,您再不表态,就不适合了吧?
盛尧冷冷看了王秀才一眼,警告意味十足,见笑了,家中财务大权归我夫郎掌管,我说不上话,外人更是没资格开口。
乔知舒直视前方,眼珠子悄悄往盛尧身上瞟,脸上发烫,心窝热乎。
盛岩悲叹一声,不得已放下尊严又去求乔知舒,乔知舒,算我求你了,先助我填上这个窟窿,我又不是不还你了!
见乔知舒眉头一拧,又要骂自己了,盛岩连忙又补充:我钱庄是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但是都叫董四爷拿去收棉花了,偏偏王兄又逞口舌之快,使得全城百姓误以为我们钱庄没银子了,所以都拿着交子来兑银。
王秀才咬着牙吞苦水。
盛岩接着说:大哥先拿银子助我,让百姓看到我们钱庄是有那么多钱的,让他们安了心,说不得就不急着兑了。
你们开钱庄骗了百姓的银子,自己拿去做买卖?乔知舒指着盛岩,你当银子这么好赚呢?
盛尧还是没开口,看着王秀才,他看得出来,这人快要忍不住说出真正的来意了。
果然,王秀才看盛岩说一句,被乔知舒反讽一句,而且乔知舒就是不往银子上面扯,盛岩也是个被牵着鼻子走的,无奈只能开口引回正题。
王秀才说:这董盛钱庄一时周转不开罢了,等棉花织成布换成银子就能还上了不是?盛东家若是账房无余钱,可否先将这茶坊抵押去,贷些银子回来?
对对,大哥你还有这茶坊,我这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家里的铺子也不比州府的铺子值钱
盛尧终于开口了,不巧,我这茶坊已经抵押出去了。
王秀才眼皮儿抬了抬,盛尧亲口回答,证实了他的来意,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茅尖得了盛尧的指示,去拿了抵押的文书给盛岩过目,盛岩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彻底没了主意。
乔知舒没好气地说:哥哥把银子给你爹养老,却要贷款养商队,你倒好,拿你爹的养老钱来骗百姓的血汗钱!
王秀才出来发挥:唉,那这可就难办了,若是填不上这个窟窿,百姓报官,盛岩兄弟可是要进大牢的,这?
盛岩更是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跌坐在地。
盛尧就冷眼看着王秀才发挥,他知道,对方的目的不是让盛岩蹲大牢!所以他仍然耐心等候,只等王秀才自己忍不住,说出最后真正的目的!
乔知舒:所以当初为什么要骗百姓的钱?
盛岩也是头回发现,这乔知舒说话气人是真气人!逮着重点直戳要害,就是不提帮忙的事,一遍遍的告诉外人,是他们董盛钱庄骗钱不厚道。
王秀才也在犹豫,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机
盛尧放下茶盏,瓷器和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王秀才脑子也跟着叮了一声,不过总还是有办法的。
哦?盛尧点点头表示好奇,盛某,愿闻其详。
府城上下,谁不知道盛东家拿下了江州银叶的贸易权?可在这结果尘埃落定之前,江南大大小小共有十家商队争抢不已,盛东家若有心救兄弟于水火,在下认识吴家堡的人,说不得可以做笔交易,相信吴家堡感恩盛东家谦让,愿意倾囊相助。
乔知舒恍然大悟,这位秀才可是姓吴?
这位公子慎言,某姓王,不姓吴,出此主意也是忧心盛岩兄弟,听多了市井传闻所致,与吴家堡无关。
盛尧站起身,既无关,茅尖,送送这位王秀才。
茅尖抓着王秀才把人拎出去了。
盛尧走到盛岩面前,现在这个套你可钻明白了?你们以为钱庄是几万两银子就能经营起来的吗?
盛岩还没闹明白,人家好心为我出主意罢了,他又不姓吴!大哥,他既然认识吴家堡的人,你就随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