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还真不了解你,要不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会去当汉奸呢?”守富气鼓鼓地说。
常凌风无言以对,平时和守富讲道理都费劲,何况今天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正在这时,老徐和小吴从远处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了守富的旁边,两个人看着常凌风的眼神儿也有些不对劲。常凌风暗自苦笑,看来自己今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妈的,刘一水,你坑死老子了。
“姓常的,怪我们以前瞎了眼,看错你了。”小吴咬牙切齿地说。
“走吧,小吴、守富,干活去吧。”老徐神情木然,他并没有指责常凌风,但是看到自己小心呵护了这么久的小兄弟投靠了鬼子,也是很心痛。
“俺不走……”守富的牛脾气又犯了。
“犯不着跟他生气,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小吴挽起守富的胳膊用力拽了拽,但是守富却纹丝未动。
“走吧。”老徐长叹一口气,再次催促道。
“徐大哥、小吴、守富,你们听我解释,我是……”常凌风开口说道。
“你还解释什么,大家又不是瞎子,你和刘一水干了什么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小吴打断了常凌风的话。
“等一下,让他把话说完。”老徐摆了摆手。
常凌风赶紧把怎么糊弄鬼子盖关老爷庙以及刘一水非要让自己叫他大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兄弟们不肯拜那老鬼子,小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所以我就想了这个法子,原本就想糊弄糊弄鬼子,没想到鬼子还真当真了。至于那刘一水,表面上对我好,背地了不知存着什么歹念呢……“
“原来是这样,我们都错怪你了。”老徐拍了拍常凌风的肩膀。
“那啥,刚才是我不好,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那样对你,你别往心里去啊。”小吴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太好了,俺这就找刚才那两个兄弟解释清楚,俺要告诉所有人你不是汉奸。”守富胸膛不断起伏,激动地说道。
“不行。”常凌风断然否决道。
“怎么不行,难道你还想让兄弟们都认为你是汉奸啊?”守富追问道。
小吴略一思索,道:“依我看,凌风是想将计就计,对吗,凌风?”
常凌风眨眨眼睛笑了,表示默认了。
“我看这样也好,表面上取得鬼子和汉奸的信任,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事。问题是你还得背上汉奸这个骂名,还有和鬼子周旋,千万要小心,鬼子鬼得很。”老徐也发表了意见。
“嗯,你们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在常凌风的努力下,建关老爷庙的事情很快就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经过一番讨论,最终选址在操场的最东面,按照常凌风的话来说,天皇陛下不是在东面吗,咱就得朝东拜啊,小岛对这个决定也是大大的表示赞同。这里离工棚区大门距离最远,因为大门开在了西面,也就是朝着工区的方向,出了大门向南有一条可以容汽车通过的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南,再向东走30多公里就可以到达县城。庙的后墙紧靠大院围墙,墙外30米的地方是一片树林。庙的北侧20米的样子有一排平房,最东头两间则是鬼子的军械库。起初,小岛对于把庙建在军械库附近有疑问,常凌风解释说,关老爷那是武神,有他老人家镇守在这里最为合适。其实,关老爷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能替你们这些鬼子看军械库才怪,要是关老爷显灵了,不把你们这些小鬼子一个一个送上西天才怪。这些事情,小岛当然不知道,对于常凌风的解释他很满意,还一个劲的夸常凌风想得周全。
在常凌风的再三要求以及刘一水的特意“关照”下,老徐他们这个班都被调到关公庙的工地上来,小吴是木匠自然没问题,老徐多少懂点瓦匠也勉强能应付,只是守富什么也不会,只能干干小工、打打下手,好在守富有着一身力气,活儿干得也不比别人少。而负责整个工地现场的是一个叫张仲的劳工,据说早年曾经参加过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在***将军的第二军当过工程兵,后来同盟军被瓦解后愤然离开部队,再之后不幸被鬼子抓了劳工。鬼子很快就搞清了他的底细,因此一直安排他做一些建筑方面的工作,也是算发挥他的特长。原本图纸需要向上面申请专家,但小岛考虑这不是军事工程,就没有上面报告,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等庙建成投入使用后,可以给上面一个惊喜,让他们看看他小岛也是有能力把中国人管理好的。
刚开始,张仲对常凌风还有些敌意,把他的的确确当成了汉奸。可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张仲发现常凌风并没有为难修关公庙的劳工,反而是私下里罩着他们不受鬼子的虐待和汉奸的欺负。而常凌风也发现张仲是真的恨透了小鬼子,也在找机会逃出去。于是两个人悄悄地谈了一次,谈话的内容没人知晓,但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不久,张仲和老徐、小吴、守富几个人也混熟了。
时间进入十二月中旬,地基已经挖好了,需要一些石头夯实。这一天下午,张仲带着守富、老徐去工区联系石头的事情,常凌风组织剩下的劳工干活。可是太阳都快下山了,张仲他们还没有回来。
“估计他们遇到麻烦了。”常凌风越想越不对劲儿。
“肯定是姓苟的!”小吴愤愤地说。
“走,过去看看!”
常凌风向刘一水报备了一下,便带着小吴走了。从工棚到工区中间的路上,刘一水安排了一个伪军跟着他们,名义上是保护他们,其实还是怕他们逃跑。进了工区大门,伪军让常凌风他们快去快回,然后就去和门岗的伪军聊天去了。
两人刚刚走进开采带的入口,就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小子,你他妈给我站住!”
常凌风和小吴抬头望去,一名身材高大的光头男人站在一块约有半间房子高的大石头上,他右手握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木棍,不住地往左手的掌心敲打着,木棍和掌心皮肤接触时发出啪啪的声音。光头男人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长得五大三粗,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衣棉裤,棉衣已经掉了几颗扣子,隐约可见里面的胸毛,腰间只用一根麻绳勒紧。他将木棍搭在肩上,微微扭了扭头,向着身后一名身材消瘦像麻杆儿、头戴瓜皮帽、长相极其猥琐的瘦子问道:“是这小子吗?”
常凌风这才认出后面这个脑袋比甜瓜大不了多少的瘦子竟然是苟把头的小跟班,外号叫小鬼儿,这货以前是附近镇子里的一个泼皮,平时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少干。鬼子在这里建立劳工训练所后,他当即就投靠了过来,一直跟着苟把头在劳工们头上作威作福,劳工们对他恨得是牙根儿直痒痒。
“凌风,小心啊!”小吴小声地提醒。
其实,常凌风根本不用小吴告诉自己,单从那光头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已经隐约猜到是冲着自己来的。
小鬼儿伸手指向常凌风:“彪子,没错儿,就是他!”被称作彪子的这个光头男人是其实也是一个劳工,被抓来之前经常在村子里打架斗殴,人们都躲着他走,在劳工训练所里很快靠上了苟把头。由于他身体强壮,又多少会一些拳脚功夫,因此深得苟把头的倚重,平日里就跟在身后充当打手,也不干活儿,在劳工训练所里也是恶名远扬。听老徐说,今年夏天的时候,有三个劳工因为分配任务不均的缘故顶撞了苟把头,后来被这小子把腿打断了,愣是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还好当时有一批缝麻袋的活儿,不然早就被日本鬼子当做“废品”处理掉了。
这几日,常凌风又是给鬼子出主意,又是修庙,又是和刘翻译官称兄道弟的,风头隐隐约约地盖过了苟把头。为此,苟把头很是上火,不仅摔了好几个杯子,还把外面的相好打了,弄得那女人哭哭啼啼地说要和他一刀两断。原来在这劳工训练所里,除了刘一水,就是自己了,现在突然冒出个毛头小子。妈的,老子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小鬼子真是瞎了眼。再说,这小子才来几天,不就是出了个修庙的主意吗,凭什么跳到自己头上去了。日本人那里自然是不敢去闹的,于是他把一腔怒火都给了常凌风。
小鬼儿跟着苟把头有些时日了,对于苟把头的心思摸得是一清二楚。他和彪子一合计,这口气无论如何得替苟把头出了。彪子也是急于在苟把头面前表现表现,自然是满口答应。刚巧,张仲一伙儿过来要石头,这下可把小鬼儿和彪子高兴坏了。于是他们带人就把张仲、老徐、守富三个人扣了起来,关在了半山腰的一个石洞里。两人琢磨,张仲这三个人时间长了还不回去,兴许常凌风可能会来找,于是两人早早地在开采区入口等着了。两人从中午两点一直等到五点,可一直没见常凌风的人影子,躺在一个隐蔽的石头后面都快睡着了。就在他们两个上以为今天没戏了,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没想到常凌风还真来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此时此刻,小鬼儿和彪子心里那叫一个高兴。狠狠教训教训常凌风这小子,然后再去苟把头那里邀功,呵呵,苟把头要是一高兴,不知道会有什么奖赏。
彪子一纵身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走到常凌风身前,将木棍背在身后,目露凶光地打量着常凌风。突然之间,右手胳膊一抖,身后的木棍带着风声向常凌风猛地抽了过去,正冲着常凌风的面门。
“啊……”小吴在旁边惊声尖叫了起来,常凌风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棍要是打实了,还不得当场趴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