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状的确恐怖,眼珠突出,朱箭射得何胤钦的脑袋皮开肉绽,可见射箭的人力道之猛,手劲之强。
李安通打量了四周,这群芳楼的大厅不可和之前的三生阁相提并论,要小得多,四周呈现一个环状,连接着三处楼梯。射箭的人就在关灯的刹那,在二楼的某处,黑暗之中如鬼魅地射出。其本领之强,难以言尽。
好巧不巧的,此时天空响起了霹雳,雷声滚滚,天公发怒了,有人想着离开,却被重重围着的官兵被挡了回来;也有人想强行通过,和官兵起了冲突,被打得头破血流。
不知为何突然整个群芳楼都加强了防守,他们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了。
李安通和赵启秀走到门边,向外望去,天空一下子亮得如同白昼,是惊雷划过,一下子又黑黢黢的,阴得怕人。
“刚才那个射箭的人,箭法更在雪漪之上。”她道。
“这么厉害?”赵启秀问。
李安通点点头道,“本来明灯之下,射箭不是难事,可是他是怎么做到不仅在黑暗中杀人,又能全身而退?如果是我的话,向下射箭,也不一定能保证一定射得准,还是在这么多人之中。就算我侥幸射准了,我也不可能直接射穿一个人的头颅。”
刚说完,就见楼外雨帘之中,推推拥拥来了一拨人,气势强大,让人忍不住后退。
走到近处,打从他们旁边经过,才知道,原来是何荩城将军来了。一个早就名扬天下的战神将军,传奇的前半生,神秘的后半生,直到今日才见庐山真面目。
人莫约快六十岁,面貌看着可能还要年轻一点,体格中等,不能说是个英俊的男子,但绝对算是一个让人见之不忘的人物,身后跟着的将领个个也都是稳重有识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是谁是凶手?谁能在这封闭的群芳楼里杀人,外面被围得连苍蝇也飞不进一只,大部分还是何胤钦自己的兵丁。
何荩城和郭嘉树打了声招呼,两人算是平级,辈分却大不不同。何荩城失势太久,就算此时再次手握大权,也很难让人一下子改变印象。他大略地了解了何胤钦惨死的详情,转而问郭嘉树道,
“敢问刚才侯爷可有看到了什么?”
郭嘉树没想到何荩城问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他,刚才黑灯瞎火的,他什么都没看到,只顾着保护身边的李荁真了。他怎么会问他呢!
“不知。”他略带了点嘲讽语气,“若是将军真心想知道,何不一一盘问过去?这群芳楼来之前就被我们的人包围着,除非此人有通天本领,否则,插翅难飞!”
“也就是说侯爷认为,杀小侄的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人当中?”
郭嘉树听完不悦道,“我不知道。可能在,也可能不在。若是将军不相信我,我叫我的人进来,让将军随便盘问好了。”
看来今日何荩城是来对付他的,那他也不会客气。
何荩城笑道,“侯爷息怒,外面围着的人都是阿钦他自己的兵,料他们也不敢以下犯上。若真是外面的人追进来杀人,我们也不能放过。”他越说脸色越沉,看着人惶悚不安。
这时,外面的防卫队长,也是何耀明君的下属前来报道。
何耀明道,“你把你看到的情况,都一一跟将军,侯爷说道说道。”
这队长道,“属下并未看见任何人走出来。”
“你确定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敢有半个字的隐瞒,便以军法处置!”
“属下并未看见任何人走出来。”
何耀明转而问郭嘉树的家兵,这时,郭嘉树挥手道,“我自己来问。”
这亲兵,名为郭忍,跟何锦的贴身侍卫郭解还是朋友,“阿忍。看到了什么,尽管说出来。”
郭忍犹豫了半晌,眼神闪闪烁烁,一副神色不宁的样子,逼问了半天才道,“小人见一个人出来过。”
“哦?是谁?”郭嘉树好奇。外面大部分都是何胤钦的兵马,可是偏偏何家的人没看到,反倒是他的人看到了。
“小的不敢说。”
郭嘉树哼了一声,“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只管说就是了。”
郭忍道,“小的——看到苗青出来。”
站在郭嘉树身后的苗青吓得立即反驳道,
“郭忍,你怎么能冤枉我!”他转向郭嘉树,“侯爷,小的没有。我一直在您身后啊。”
郭嘉树道,“郭忍,你确定吗?”这苗青,之前意欲刺杀太子殿下何锦,后来郭解为了照顾他,把苗青送到了自己的原主子郭嘉树这边,成了郭嘉树的亲卫兵。
“这身影不会错。”郭忍信誓旦旦地说。
紧接着,郭嘉树身边的另外一个侍从也道,“侯爷,小的可以证明苗青曾经离开过,当时厅一黑,小的心里害怕,就想抓住苗青的手,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灯亮后,苗青才回来。小的问他,他说自己去茅房了。”
苗青摇摇头,“侯爷,小人没有。请侯爷相信我,小的绝不敢做背叛侯爷的事情。”
“背叛?你背叛主子的事情还少吗?当初你欲刺杀太子殿下,胆敢弑主,现在你敢说你永不会再背叛侯爷吗?”旁边的何耀明接道。
苗青被说得哑口无声。李安通却知此人的个性,可能无义,却是个有情之人,十分看重家里的妻和子,武器也极好。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得以说动他,让他不再行刺何锦。
“不是他对吗?”她对赵启秀道。
赵启秀道,“摆明的不是吗?嫁祸。”
“怎么说?”
“因为说话的是都是郭家的人。来得也太巧了一点,怎么偏偏就是郭忍看到了。”
“也许正好是他认出来呢。”
赵启秀道,“当时,黑暗不过一刻,就算郭忍真的认出了是苗青,又凭什么认定走出来的人就一定是杀害何胤钦的凶手?就算他这么武断,为何正好那个侍从也发现苗青不见了?当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时候,就不免让人怀疑了。”
“那凶手会是谁?”
“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作局,而我们都是这局中人。好一场《蕉下梦》啊。”他边说边看向一直站在明黄纱灯边、默默无言的裴俭,这一切都仿佛一场编排好的戏,戏的主导是否就是裴俭?或者不是他,因为他看不出裴俭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是关心侄子的何荩城?甚至于郭嘉树自导自演,还是那个气质淡如菊的李荁真?
但事情又怎么能尽如人意,作局的人能设好一切,里面的人却不一定会按照既定的局来走。
苗青百口莫辩,人证有,物证也有。有人指出他的箭头也有黑蛇标志。万般无奈之下,他对着郭嘉树行了两个军礼,“苗青感谢侯爷收留,希望侯爷照顾我的妻儿。”
他做完站起来,慨然道,“我苗青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你们污蔑我,我无话可说,我也不会为自己辩解,因为清者自清!我也不想连累侯爷,你们说杀人的人是我。好,在场的人谁愿意和我比射箭,若是我真的有这么强悍的箭法,必会手下留情;若是我没有,在下尽为尔等所诛!”
话音刚落,何耀明站了出来,阴恻恻地笑道,
“我来跟你比。不过,苗青大人可要对我手下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