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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只是太开心了。段非拙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十三章 林恩家今天的饭
    他们沿着街道步行了几分钟,转过一个弯就来到了林恩先生的府邸。那是一座联排别墅,外墙是优雅的浅灰色,门前台阶的扶手擦得锃光瓦亮,两侧的园艺植物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能体现出女主人一丝不苟的态度。
    林恩先生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林恩夫人本人。她是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妇人,打扮得华贵典雅,只是脸上扑了过多的粉,导致她的皮肤看起来比她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还白。
    如果说她是一棵高耸入云的北美红豆杉,那么富态的林恩先生就是一丛澳大利亚灌木。这么南辕北辙的两个物种竟能结为夫妇,真是一桩稀罕事。
    亲爱的,你可回来了,就等你开饭呢!她发出夸张的叫喊,亲吻了林恩先生的双颊。
    律师听见开饭两个字,顿时窸窸窣窣地颤抖起来。
    似乎是为了拖延开饭的时间,他故意用拖沓繁琐的语言将段非拙和Z介绍给他的妻子。
    这位就是约瑟夫的侄子。你瞧,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和约瑟夫的血缘关系?这位先生是苏格兰场的警察,利奥的恩人
    林恩夫人嗔怪你怎么不早说还有一位客人!恐怕我没准备那么多晚餐!
    没关系,大家匀一匀就够了
    屋子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爸爸,你怎么不介绍我呢?
    一个苗条的姑娘从林恩夫人背后蹿了出来。她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蓝色的女校制服,浓密的棕色头发用同样蓝色的丝带绑成一条辫子。想必她就是林恩夫妇的千金。
    段非拙惊奇地观察着她,深感不可思议北美红豆杉和澳洲灌木丛结合的产物,竟然是一株亭亭玉立的碗莲。大自然可真奇妙。
    这是我女儿路易莎。林恩先生骄傲地说。
    两朵红霞飞上了路易莎脸颊很荣幸见到您,切斯特先生,您叔叔一向很照顾我们一家
    她羞涩地对Z伸出手。
    Z无动于衷。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改名了。他冷冷说。
    啊?路易莎一怔。
    段非拙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才是利奥波德切斯特。
    路易莎看看他,又看看Z,发出一声古怪的呜咽,捂住了通红的脸。
    爸爸!你怎么都不说呀!丢死人了!她难为情地喊道。
    林恩先生很是委屈我不是跟你说过,利奥是个年轻人吗?
    难道我很老?Z不大高兴。
    路易莎说可你说他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我就以为
    对不起,我不是很英俊。段非拙悲伤地说。
    将这群人从尴尬中解救出来的是林恩夫人。
    我们为什么不开饭呢?凉了可不好吃。她边说边将无地自容的女儿推进门厅里。
    段非拙发誓他听见林恩先生用妻子察觉不到的微弱声音说说得好像热的就好吃一样。
    一群人在餐桌边坐定,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从厨房中端出一个个闪亮的银盘子,盘中盛着一些暗色的东西,看上去颇似烧焦的木头漂浮在烂泥中。
    因为今天有客人要来,我就亲自下厨了。林恩夫人期待地注视着她的客人,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溢美之词。
    林恩先生急忙将一个盛得满满的盘子递给Z,热情地劝诱道请务必尝尝我妻子的拿手好菜!
    段非拙终于明白林恩先生为什么那么热情地邀请Z也来参加家庭聚餐了多一个人,每个人分到的暗黑料理就会减少一些分量。
    亲爱的,你也吃点儿。林恩夫人又把一个盘子放在路易莎面前。
    我在节食,妈妈,否则就穿不下那套新裙子了。路易莎理直气壮地拒绝了母亲的好意。
    这个借口真是无比绝妙,只可惜男士们用不来。
    林恩先生带着悲壮的表情将黑暗料理送进嘴里。段非拙看见他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在林恩夫人催促的目光中,段非拙也艰难地拿起叉子,从盘中插起一块焦黑的物体,送入口中。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抱期待的缘故,食物的味道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他原本以为跟吃泥巴差不多(别问他为什么知道泥巴的滋味),但味道其实还凑合。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味蕾早就被骨灰拌饭彻底摧毁了。
    林恩先生和路易莎看到他面不改色地吞了一大口黑暗料理,同时露出混杂了震惊与敬佩的表情。
    而当他们目睹Z优雅地将一整盘食物都一扫而空时,更是恨不得拜服在他的脚下。
    您您觉得如何?林恩先生小心翼翼地问。
    很不错。我很久没吃过这样像样的一餐了。Z将空盘子推开。
    我不是问食物,是问您的身体如何。
    Z望向林恩夫人能再给我一点儿吗?
    现在所有人看待Z的眼神就像在看从天而降的圣人,充满了敬畏。
    路易莎,你还没跟我们说你在学校的事呢。林恩夫人一边端来一盘新的黑暗料理,一边问她的女儿。
    路易莎吃得比鸟还少,段非拙羡慕地看着她。
    就像往常一样对了,上个星期南丁格尔女士来我们学校做讲座了。
    听见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段非拙下意识地抬起头。南丁格尔女士?
    对,就是那位著名的南丁格尔女士。怎么了?
    我很尊敬她!段非拙的眼睛里溢满了憧憬。
    他忽然想到,这个世界虽然和他的世界存在少许不同之处,但大部分地方还是一模一样的。他或许有机会遇见历史名人比如南丁格尔!
    也许他应该随身准备一个小本子,用来收集签名
    他正想入非非,并未注意到身旁的Z露出了一抹不已觉察的痛苦神色。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对吧?路易莎欢快地说,聊起她喜欢的话题使她忘记了之前的尴尬,受她的启发,我将来也想当一名护士。
    哦,亲爱的,我恐怕你吃不了那种苦。林恩先生满面愁容。
    我倒是觉得挺好。那是高尚的职业。林恩夫人说。
    林恩先生立刻见风使舵你妈妈说得不错,年轻人多吃些苦也是好的。
    跟我们讲讲你吧,切斯特先生。路易莎说,爸爸说你通晓医术,给很多人治过病!
    段非拙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他既没有见过什么名人,也没有路易莎那样高尚宏大的志向,于是只好说一说自己无证行医时的往事。
    所以,我只好把罗伯茨先生的腿给锯掉了。因为没有麻醉药,就只好委屈他一下。
    林恩父女和Z沉默地瞪着盘中焦炭一般的餐点,连最后一丝胃口也烟消云散了。
    为了消除尴尬气氛,路易莎眼睛一转,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妈妈,您的项链真漂亮!我以前都没见过!该不会又是打牌赢来的吧?
    段非拙的目光落在了林恩夫人颈上的珍珠项链上。那串项链散发着奇妙的光芒。段非拙从前见过珍珠,他可以肯定珍珠不可能散发出这种光。
    最诡异的是,那些光芒像是直接出现在他大脑中的,并非现实中存在的光。除了他,其余人都不觉得项链有什么异常。
    林恩先生不悦你又打牌了!
    我没有!林恩夫人用辩解的语气说,你还记得开裁缝店的维柳夫人吧?她找我借了三十镑,前不久说她还不上,就拿项链来抵债了。我算是赚到了呢!我一个开珠宝店的朋友说,这条项链起码值五十镑!
    林恩先生数落妻子你瞧瞧你,简直就像个放债的犹太佬一样!
    林恩夫人斜了她丈夫一眼干嘛说得那么难听?这也是一种赚钱的方法嘛!
    你想要首饰,直说就是了。何必去打牌呢!赢了还算好,万一输了呢?就算用这种方法赚到了钱,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你的钱来得光明正大,怎么从没见你给我买这么漂亮的首饰?
    夫妻俩你一眼我一语地拌起嘴来。从路易莎那习以为常的表情来看,这应该是他们家餐桌上的常见风景了。
    段非拙没兴趣听他们夫妻俩明撕暗秀,而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林恩夫人的项链。
    这种光芒他在石中剑身上也见过,那是不是代表项链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
    难道它并非凡物,而是一件附有魔力的物品?
    林恩夫人说,项链是一位维柳夫人用来抵债的。难道她是个秘术师?
    维柳夫人又是从哪儿弄到这条项链的?段非拙问。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他。Z的神情尤其狐疑。
    你打探这个干什么?Z蹙眉问道。
    段非拙紧张得喉咙发干。
    Z在怀疑他!万一他说漏嘴,Z立刻就会知道他身负何种奇能,进而发现他就是秘境交易行的新任主人!他会被抓进监狱跟派莫作伴的!
    必须想个合理的借口蒙混过关才行!段非拙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第十四章 项链
    我自己也想买一件。他说,用来送人。
    Z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仍未打消疑虑。
    林恩夫人倒是心领神会地笑了莫非是送给那位露丝罗伯茨小姐的?就是您的患者罗伯茨先生的女儿?
    虽然她误会得离谱,但段非拙还是就坡下驴我完全不懂什么珠宝,很怕被人骗了。要是您能介绍可靠的商店给我,我就太感激了。那位维柳夫人一定是在一家知名珠宝店买的吧?
    这是维柳夫人自己的项链。她家是开裁缝铺的。林恩夫人诡秘地压低声音,好像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光彩的事,可她的语气却充满了兴奋,去年她丈夫得了以太病,为了给他治病,她花光了家里最后一分钱,只得到处举债。我当然不能说生病是件好事啦,但若不是这样,我还得不到这条项链呢!
    看起来林恩夫人对项链的真正力量一无所知,反倒是那位维柳夫人十分可疑。
    段非拙问您能告诉我这位维柳夫人的店铺地址吗?我想,假如她经济困难,没准愿意变卖一些珠宝,这样我也能捡便宜了。
    这孩子年纪轻轻,却很有经济头脑,知道省钱了。林恩夫人调笑道。
    她将维柳夫人的地址写在一张散发着香水气味的紫色便签上,优雅地递给段非拙。
    你瞧瞧你,林恩先生又数落妻子,明知道人家手头不宽裕,还催着人家要钱!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林恩夫人不高兴了,况且我还算大度的,同意她用实物抵债。换成别人,恐怕还不乐意呢!
    眼看他们夫妻俩就要吵起来了,做女儿的路易莎连忙出来打圆场妈妈,学校里的嬷嬷都教育我们,要免了人的债,如同人免了我们的债。不过爸爸,妈妈用那么便宜的价钱买到了项链,明明是赚到了呢,您也别说她啦!
    各打五十大板,再给给一个甜枣,两边都不得罪,段非拙不由地佩服路易莎化解父母矛盾的巧妙方法。
    这还差不多林恩夫人感激地瞄了女儿一眼,我也是想给路易莎攒攒嫁妆嘛。
    路易莎笑嘻嘻道那您倒是把那条项链给我戴一戴呀!
    给你就是了,你这丫头!林恩夫人嗔怪。
    她解下珍珠项链,戴在路易莎脖子上。
    怎么样,好看吗?路易莎美滋滋地问两名客人。
    Z什么都看不见,自然品评不出首饰的好坏。段非拙倒是能看见,但说实话,他觉得那条项链的款式更适合林恩夫人这样的中年妇人,像路易莎这种小姑娘戴,就太显老气了。
    当然了,作为客人,他当然要在主人家寻求称赞的时候尽力捧场,因此他只能连声称赞项链适合路易莎,顺便恭维林恩夫人的出众眼光。
    路易莎被他夸得满脸通红。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她起身说我去给大家端甜点吧!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进厨房。
    正餐已经如此恐怖了,段非拙自然不敢期待甜点。他只期盼林恩夫人低估了他们的食量,没准备太多甜点,否则
    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许多盘子被打翻了。
    路易莎,怎么了?林恩夫人皱起眉,你打碎盘子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接着,林恩家的女仆惨叫起来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餐厅中的众人面面相觑,接着立刻冲向厨房。
    段非拙所坐的位置距离厨房最近,因此也是第一个抵达的。
    厨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碎瓷片和稀烂的布丁。路易莎伏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身体颤抖,似乎非常痛苦。
    林恩家的女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色苍白。
    林恩夫妇和Z也挤进了厨房。看见女儿的异状,林恩先生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女仆哆哆嗦嗦我也不知道,小姐忽然就这样了
    段非拙半跪在路易莎身旁。少女脸色发青,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呼吸,却一口气也吸不进来。她绝望地看着段非拙,眼睛里溢满泪水,指望他能拯救自己。
    既然这里有布丁,那么很有可能是吃布丁的时候阻塞了气管。
    可能是被食物噎到了。段非拙说。
    林恩夫人扑过来,想拍打路易莎的后背,让她把食物吐出来。但段非拙阻止了她。这时候拍打后背只会适得其反。
    他学过海姆立克急救法,立刻从背后环住路易莎的身体,挤压路易莎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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