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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星河微微一笑:“置买点东西。”
    正说到这里,却是高夫人身旁那贵妇道:“果然生得出色,想来貂蝉、西施也不过如此了。”
    这好似是一句夸奖的话,高夫人正要答话,贵妇又道:“怪不得佑堂要把那只上好的紫春贵妃镯藏起来,想必就是为她留的了?”
    高佑堂在旁边听着,脸上微红:“姨妈……”
    这贵妇是高夫人的妹子,嫁给宁国公府旁系一支,仗着国公府的势力,也有些小威风,跟靖边侯府也有过交集的。
    高夫人便打圆场:“容姑娘,这是宁国公府的尧三奶奶。”
    星河听出这贵妇的语气不善,却只得应付:“给您请安了。”
    尧三奶奶冷笑了声:“虽然皮相生得好,可惜……不是个做正妻的料子。”她转头看向高夫人:“不是我说你呀姐姐,怎么仍是这么心里没数,这样的狐媚模样,做个妾已经是……”
    不等她说完,平儿先忍不住了:“三奶奶你在说什么!”
    高夫人也觉着不妥,脸色很难看,只是碍于尧三奶奶向来的气焰,竟不便就如何。
    至于高佑堂,原本以为自己这位姨妈定是会赞许星河的,谁知听了这么一番话,几乎反应不过来。
    尧三奶奶见平儿打断自己,拧眉道:“哪里跑出来的没规矩的丫头,主人在这儿说话,你胆子倒是大的很!”
    平儿冷笑道:“我胆子不大,只够护主的而已,我们姑娘如何,还轮不到三奶奶你来评头论足。”
    尧三奶奶呵斥:“放肆!给我把她打出去!”
    她京内带来的几个人正要动手,高夫人道:“且慢!”喝止了那些人,她转头道:“好好的,何必跟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呢?”
    尧三奶奶见她拦着,却更生气了:“姐姐,你就是太心慈了,又因为在这种小地方,见了个狐媚子就忘了情,我可告诉你,她的那个母亲在靖边侯府里,也还是个不上数的妾!这么多年她在这儿,是个什么身份你难道不清楚,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紫春贵妃镯……她也配?!”
    平儿气的发抖:“你……”
    却被星河握住手腕:“请问尧三奶奶,您在说什么?”
    尧三奶奶听她声音平静,便转头道:“说的什么你难道没听见?”
    “正是因为听见了,才不懂,”星河柔柔静静的,浑然无辜:“什么正妻的料子又什么妾,难道是在说我吗?”
    “不是说你又是说谁?”尧三奶奶竖着眼睛道。
    星河微微皱眉:“这可奇了。”她转头看向高佑堂:“高公子,你我之间,几时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高佑堂正也因为尧三奶奶的话正着急,听了星河质问:“这……星河妹妹……”
    星河道:“你跟我提过这事儿吗?还是我跟你提过半个字?”
    高佑堂摇头:“并没有。”
    上次在旧时堂,他本要说的,却给星河拦住了。
    星河又看向高夫人:“那,是我跟太太求过什么?”
    高夫人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也并没有。”
    星河这才看向尧三奶奶,道:“三奶奶听见了?你为了一件没影子的事儿,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对我肆意的评头论足百般羞辱,是不是太自以为是,太过可笑了?平白往良人身上泼脏水,不由分说地仗势欺人,这是你们宁国公府的规矩呢,还是三奶奶你自己的规矩?我看国公府未必会这样行事!”
    高夫人的眼中透出几分笑意。
    尧三奶奶的脸上却有些发红:“你、你这丫头,好利的嘴……你敢,你竟敢……”她气的说不上来,便恶毒地:“不过是个卑贱的外室之女……”
    就在这时,楼梯上脚步声响。
    声音很轻,有条不紊地,先飘下来的是一角乌黑的府绸袍摆,然后是金丝云头履,旋即,一枚羊脂白玉平安扣,缀着乳黄的穗子,随着动作,那柔软的穗子在府绸上荡来荡去。
    第13章 一见误终身
    尧三奶奶嫁的虽然并非宁国公府嫡系,但到底是京内权贵派系,自然很不把这种小县城看在眼里。
    她又是个骄横自大的性子,知道高夫人不敢得罪自己,便要好好地摆一摆威风。
    虽然也被星河的容貌震慑,但怎能放过这个机会,谁知星河并不是那种任由她拿捏的,两句话便挤兑的她失了方寸,流露泼妇本色。
    高佑堂红着脸,实在按捺不得:“姨妈!”
    高夫人也是心头一沉,觉着自己的妹妹实在太过分了,刚要开口,就听见楼梯上响动。
    因她是县丞夫人,今儿又是陪了贵客来的,所以这珍玩店的掌柜便已拦着没许外人再进门。
    听到二楼响动,几人都觉诧异,一时鸦雀无声。
    在所有沉寂之中,那店掌柜的瞅见那一角如墨色的府绸角摆,顿时飞奔迎了上去,不敢高声,只是喃喃:“您请,您请。”
    满脸堆笑弓着身子,手臂伸的长长的做出“恭请”的架势。
    星河起初倒是没留意那楼梯上的响动,而只是望着尧三奶奶,星眸里头一次忍不住流露出恨怒之色。
    见众人都转头,星河才跟着回头看去,目光从那垂着乳黄流苏的羊脂玉平安扣向上,——一抹同墨色的宫绦,松松垮垮地束在腰间。
    同时贴在腰往下的缎袍上的,是一柄合起的泥金扇,被三根极长的手指似握非握地捏着,随时要掉下来,却又没掉的样子。
    星河疑惑地抬眸,那人已经又下了两级台阶。
    这人身姿端直,自有一种萧素自若,爽朗清举的气质。
    他缓缓而行,且转头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很古式儿的温润君子脸,有点像是用高古游丝描的工笔技法仔细精致地描绘出来的,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但这绝世的描画,却仿佛并不属于人物的画派类别,倒如同是仙佛鬼神一派的,玉树皎皎,风姿特秀,令人琢磨不透。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两人,一个面白稳重身着褐金缎袍的中年人,两只眼睛透着精明,行走间不时望向身前的那人。
    另一个是面容俊美身量高挑的青年男子,手中捧着个描金的檀木匣子,透着小心翼翼的气质,两人倒像是天王图上那神仙身后的侍从。
    那店掌柜的把腰弯的像是杨老太太害病的样子:“您选好了?”
    那人无声,若有所思地下了楼梯,一双眼睛看向星河,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那白脸的中年侍从脸上露出一种习惯性的笑,就像是老狐狸在转什么心思。
    他没回答掌柜的问话,而是反问:“这儿热闹的很,是怎么回事?”
    店掌柜道:“这……”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边尧三奶奶咽了口唾沫,竟往这边迟疑地走了两步,望着白脸中年人,又且怯生生地问道:“您……您不是、是府里的甘管事?”
    那白脸侍从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却见他身前的主子已经迈步走了开去。
    他从容地向着星河走过去。
    平儿把星河挡在身后,有些不安地看着这来历不明而气派很大的人。
    他的目光从平儿面上扫过,依旧落在星河脸上:“小星河儿?”
    声音不高,玉石交撞一般,压着底下的清冷。
    星河心头猛地震了震。
    她惊愕地看向这人。
    一是诧异于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唤的这样亲切;二,她听出来,这人正是先前旧时堂的隔间,那说《合欢令》尚可的那个“君侯”。
    “怎么,不认得了?”泥金折扇在手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眼中漾着浅浅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星河疑惑,心跳的很快。
    就在此刻,星河突然想到方才尧三奶奶那怯生生的一句“府里甘管事”,以及昨儿那声“君侯”。
    一团混乱中,说不清是怎样,星河试探着:“你是庾……庾叔叔?”
    对面的男人一怔,继而仰头笑了声:“真是机灵的小姑娘,到底没忘了……我这个叔叔。”
    星河觉着他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的,不由红了脸。
    平儿满眼惊奇,却也总算知道这人不是歹人,便按捺满心疑惑,悄悄往旁边退开了。
    这会儿那甘管事走过来,笑道:“没想到爷能在这儿遇到……小容姑娘。真是可喜可贺。”
    高夫人跟高佑堂都愣住了,不知这是什么情形。
    只有尧三奶奶脸色很难看的,急忙上前行礼,很谦卑地低着头好声好气地:“不知道……二爷怎么突然来了这里?给您、给您请安了。”
    庾约看向甘管事,脸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这是?”
    甘管事道:“是后街的庾青尧家里的。”
    “哦。”庾约似是而非答应了声,唇角掠过一点冷意:“原来真是亲戚。”
    甘管事听了这句,便笑对尧三奶奶道:“我们爷刚才在楼上听到下面有些话很不好听,还以为有人假冒国公府的名头在这儿闹事呢,原来是三奶奶……那就没事儿了,只是三奶奶以后行事可要谨慎些,要知道国公府的名声可禁不得败坏。”
    尧三奶奶的脸上涨红:“是、是……您说的是、再不、不会了。”
    方才她的气焰那样嚣张,此刻庾约一句话没跟她说,听着一个奴才训斥,她却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庾约却只看着星河,竟温声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是要买东西?”不等星河回答,“对了,刚才听说有个什么镯子?”
    身后甘管事转头看向店掌柜:“还不拿来?”
    掌柜的忙从柜子后拿出一个匣子,打开看时,果然是很好的一枚紫春贵妃镯。
    甘管事捧在手里送到庾约跟前:“爷,您看。”
    庾约只扫了一眼,碰也没有碰:“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呢。”
    甘管事看向他脸上,突然也跟着笑道:“爷说的是。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还是放回去吧。”
    他转身要将那镯子放回匣子里,可不知为何手一抖。
    只听高佑堂跟掌柜的一声惊呼,那玉镯已经跌向地上。
    清脆一声,碎片迸溅。
    庾约眼皮都没抬一下。
    甘管事也依旧笑呵呵地:“哎哟看我这毛手毛脚的,竟连个镯子都拿不稳。掌柜的,你不用怕,多少钱回头一起算就是。”
    “不、不敢。”掌柜虽心疼那镯子就这么摔了,实在暴殄天物,却也不敢多言一句。
    高佑堂呆呆地看着那枚镯子,心里一阵揪痛,他觉着自己的心都给摔碎了。
    尧三奶奶更是站不住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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