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蓓琪察觉到了光亮,睫毛颤了颤,困顿地睁开了眼。
全身像是被处以了极刑,没有哪一处不痛,温热的呼吸喷在耳侧,让她如遭雷劈。
她不是在家里。
旁边有人。
眼帘翕动,渐渐适应了亮光,她把目光移向一侧,看到陈景恩睡在一旁。慢慢地,她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松了一口气,被吓得悬在半空的心回归了原位。
陈景恩半拱着腰,一半身体露在了被子外,额前垂着几缕碎发,给他平日里高贵硬朗的气质添了一缕孩子气,宛如一只呼呼大睡的小兽,软绵无害,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温顺气息。
他是上天的宠儿,得到了老天爷的厚爱,拥有美国人的高大骨架、亚裔的细腻肌肤、深邃俊美的容颜,深得中西方型男的精髓。大多数时候,他给她的感觉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现在看起来,他不是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杜蓓琪伸出手,碰了碰他浓密卷翘的睫毛,他眼睑颤抖,侧过脸,躲过了她的袭击,继续沉睡,胸口微微起伏,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她又摸上了他的腹部,在腹肌那里打转。摸了一阵才明白,原来,腹肌和钢板一样硬,以前她还幻想和自己大腿的肌肉差不多,看来她错得离谱了。
渐渐地,她的手移向了他胸部,摸到了那里小小的凸起,轻触了两下。陈景恩哼哼,皱起了眉,一把抓过她使坏的小手,压在了自己胸口,呓语般说:“玩够了吗?”
她笑眯眯地抽回手,翻身趴在床上,指着他胸口的位置,问他:“Di是什么?”
在哈瓦那的时候,她留意到了他的前胸,正对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字母纹身,昨晚她借着月光才勉强看清了,是“Di”这个词。
挣扎了几下,他张开眼,侧身面对她,答到:“一个人的名字。”
她偏着头,手撑在下巴上,故作轻松地问:“是戴安娜的缩写吗?”
他完全醒了过来,黑眸中多了一丝清明和警觉,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问:“戴安娜......是你女朋友?”他手上没有婚戒,应该没结婚,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像他这么有钱有势又有魅力的人,应该不缺女人吧。
陈景恩抬手往上,单手枕在了脑后,眉眼间浮现出浅浅笑意,一字一句缓缓地问:“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模棱两可地说着,留她在那儿瞎猜,还真是让人怄气啊,老早之前就察觉到了,他是一个十分狡猾的家伙。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蛋,轻轻刮挲,问她:“你呢,有男朋友吗?”
她垂眼,脸颊出现一抹红晕,依葫芦画瓢,比照着他的话说:“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没有男朋友,你连接吻都不会,明显没有人教你。”他嘴角微动,似在轻笑,却又不敢太明显,怕伤到她的自尊心。
他是在嘲笑她吗?她尴尬得变了脸色,不服气地问:“那你呢,这么会接吻,岂不是有很多女朋友?”
“这个嘛......”他不急不缓地说着,故意拖着没讲下文,余光扫过去,发现她抓在被单上的手紧了紧。“是挺多的,我都数不过来有多少个了。”
“啊?”她直愣愣地看着他,脸色发白,感觉房间变成了冰窖,渗人的寒意爬上背脊,冷得她牙齿打颤。
见到她一惊一乍的样子,他忽然失去了开玩笑的心情,一把抚上她的后颈,往前一按,让她和他对视:“不过,现在我是单身。”
说完,不等她有反应,他的唇压住她的,不断蹂躏她的唇瓣,把她的嘤咛声悉数吞进肚里。
空气仿佛被加热了,她面红耳赤,身体渐渐暖起来,驱散了背部那股阴寒。
他掀开被子,把她拎了起来,站在床缘,让她半趴在床上,从后面贯穿了她。
这一次又持续了很久。
最后她不断求饶,说要回学校上课,他才没来第二次。
当杜蓓琪弄干净自己,走出他房间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关上房门,好似关上了天堂的大门,她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胸口像塞了什么东西,又胀又酸,某些陌生的情绪在脑海里生了根、发了芽,好奇怪,明明没有得到,为什么感觉像失去了什么呢?
陈景恩当天就离开海山,去了香港。他让杜蓓琪跟他一起去,但杜蓓琪因为要上学,拒绝了他的提议。
海山机场的贵宾候机厅,随处可见木制雕花装饰和圆形天花板,空间十分宽敞。宋凯文和陈景恩在候机厅,一坐一站,等待着飞往香港的班机,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位棕发棕眼的男秘书和助理。
正对机场的墙是一整片透明玻璃。阳光洒落,钻进玻璃里,在房间里肆意穿梭,把人和物都镶上了一缕金边。
宋凯文站在玻璃窗前,任由阳光照在身上,和金色亲密接触,体验这一刻的光明和温暖。他扭头看向陈景恩,那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面颊微鼓、嘴角翘起,愉悦的表情掩都掩不住了。
宋凯文笑起来:“看看,这还是我认识的陈景恩吗?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生怕谁不知道你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一样。”
陈景恩抬头:“你都知道了?”
“早上,我看到杜蓓琪从你房里出来。”宋凯文的眼神透着了然,走过来,坐到他身边,翘起了二郎腿。
秘书和助理明白他们有私密话题要谈,立即离开,坐到了大厅另一侧的沙发上。
宋凯文主动起了话题:“上次在Havana我就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小女孩有兴趣了?”
按道理说,杜蓓琪是杜家的人,杜家是他们的生意伙伴,商场上的关系最好不要复杂化,陈景恩显然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把她带回了酒店,不知道抱了什么心思。
陈景恩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淡淡地说:“她很漂亮,不是么?”
“不错,脸蛋和身材绝佳,但,不是你的菜吧?”如果没记错,陈景恩喜欢成熟的女性,特别是聪明、知性的女人。对于那种任性、幼稚又不解风情的小女生,他会很不耐烦,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没心情去哄任何人。
陈景恩没吭声,拿出钱夹,打开夹层,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照片是在某个演出大厅拍的,中间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亚裔女性,长发大眼、皮肤白皙,上着淡妆,五官十分精致,像西湖烟雨中的杨柳,柔弱无依而又仙气飘飘。
他拇指微动,拂过女人清冷的眉眼,落寞地说:“她很像她。”
宋凯文凑上前,看了看他手中的照片,好奇地问:“这次是哪里像了?脸蛋、眼睛、嘴唇?”
陈景恩的前女友们都是亚裔,黑长直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和照片中的形象吻合,陈景恩选择她们,仅仅是因为她们身上某一处像照片中的人。
有时候,宋凯文怀疑他是不是有毛病,总找一些代替品来安慰自己。他明明很寂寞,像只孤独的候鸟,找不到归家的方向,也明明有机会去争取,却从不行动,只是遥遥观看,进行着一场自以为是的柏拉图恋爱。
陈景恩眼中有着浓浓的眷恋,无奈而又感伤地说:“整个人都很像,第一次见到杜蓓琪时,我以为见到了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主动要求来海山吗?”宋凯文指着照片说:“因为你告诉我,这个人在海山,我想你去见她,迈出第一步。”
他挥了挥手,失意地说:“我不会去的,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宋凯文一手按在了他肩上,恼怒地抓着,很想扇他几耳光,把他打醒:“我想知道,你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他扭头看向宋凯文,恳挚地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同国家、不同语言,教育、生活、学习背景完全不一样。她来自一个贫穷的单亲家庭,而我来自金融世家,如果我去追求她,那些闲言碎语、无形的压力会将她击垮,成为她的噩梦,把她逼向绝境,她会崩溃,会恨我,那不是我想要的,你明白吗?”
听他讲完,宋凯文顿时理解了他的难处,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捂着头,黯然地望着陈景恩,久久不能言语。
陈景恩走后,杜蓓琪又开始了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上课、吃饭、练琴、睡觉,每天就是这几件事,周而复始、波澜不惊。
一切,似乎回归了正轨,只有她自己明白,有什么东西遗落在了海山酒店。
半个月后,她拿到了GRE的作文成绩,她的分数是4.0,而何志轩考了3.5,算是达到了名校的入门线。何志轩兴奋地打电话给她,和她讲了足足一个小时,已经在想象明年美国入学时的情景了。
她现在读大叁,如果去北美读硕士,要等到明年十月才能申请,所以她也不着急,打算空闲时研究一下各个高校的情况,过段时间再决定选择哪几所学校递交申请。
过了一周,杜蓓琪去隔壁杜明华家蹭饭,听说杜家接到了一笔大单。
她坐在餐桌旁,一脸兴奋地问:“哥,快给我说说,订单是怎么回事?”
“是一家叫‘泰希斯’的外贸公司给的单。”杜明华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向她解释说:“他们把明年在中国的船运业务都给我们了,我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接近一个亿的进账吧。”
杜蓓琪高兴坏了,苹果肌鼓了起来,笑个不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一个亿啊,我的天,我还没见过这么多人民币呢。”
“不是人民币,是一亿美金。那家公司在美国东海岸,他们只用美金作为结算货币。”
啪——
她怔愣,手发软,握不住东西了,筷子掉在了桌上。
天啊,这一回可真是超级大单。
认真思索了一番,她有了些思路:“哥,别告诉我,‘泰希斯’是怀特旗下的公司哦?”
他点头:“答对了,就是怀特给的单。我还在谈另外一笔生意,他们家族的另一间公司给的,如果谈成了,明年‘旭扬’即使不开展业务,都有得赚了。”
杜氏集团经营着“鹏飞国际”,而“旭扬”是其中的支柱产业,专业经营海运和陆运业务,一个公司养活了上千人,算是海山的大企业之一了。杜明华说如果拿到两笔单,明年不干都可以了,好厉害啊,她暗叹。
杜蓓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件事,是宋先生和陈先生的意思吗?”
“美国公司那边没明说,但我看这情况,多半是他们去打了招呼。这两个美国人也是够意思,不枉我们给他们当了一天的司机。”
杜蓓琪忽然之间思绪万千,想起了陈景恩说的“条件”、“利益”、“好处”等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会不会因为她陪了他一晚,所以才拿到了这笔订单呢?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可是陈景恩,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可能为了渺小的她而做这些事呢?
而且他那样的人,有身材有脸蛋,还有光鲜亮丽的家世背景,想找谁陪不可以?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的其中之一罢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好受了一些,至少,她和他属于你情我愿,不是那种纯粹的交易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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