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顾青无奈地笑了,“学院的小唐老师,今年刚考上我的博士,九月开读书会你们见过的,我以为你们加了微信呢。”
陆朝南略一回忆,好似有印象,便说:“哦。”
顾青往前凑了凑:“你觉得怎么样呀?”
陆朝南说:“工作还能应付,但是等明年论文开题了,我建议老师还是从研究生里找一个新助教。”
“我不是跟你聊的这个呀!”顾青几乎笑得前仰后合,眼见面前着实是个不开窍的木鱼脑袋,干脆开门见山地压低了声音,“小陆,老师聊正经的哦!小唐虽然名义是学妹,但跟你同岁,学校工作也蛮稳定,人又漂亮……”
她话没说完,陆朝南已然明白了言下之意,尴尬地想叫停:“老师……”
“你们配的呀!”顾青意犹未尽,小声补充,“她家里条件不错,跟你一样,本地人!”
陆朝南:“……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很少在顾青面前如此尴尬,借口都编不出就直接要离开。好在顾青看出他的窘迫,当他是害羞了,不想聊这些,大发慈悲地挥挥手,让他记得“下午去查资料”。
陆朝南听着老师在里面不依不饶地提醒“约唐柠出来玩嘛”,转头僵硬地翘了翘嘴角,一口气直接下了三层楼。
他放慢脚步,贴着墙,在空无一人的楼梯口长声叹气。
自从回国,顾青总会隔三差五旁敲侧击询问他想不想解决个人问题。到后来不问了,直接撮合,不是研究生的学妹就是校内做行政的年轻老师。陆朝南知道她一片好心,但老师与学生始终有隔阂,他没打算将人生打算事无巨细汇报给顾青。
别人看他总觉得前途无量风华正茂,哪怕中途出了点意外,人生依然是康庄大道,一眼就望到了繁花似锦的尽头。
可他要什么,未来的路怎么走,为什么当时要放弃国外优越的深造条件……
连陆朝南自己也没有想好。
明德楼二楼有个阳光灿烂的大露台,夏天暴晒,冬天风大冻人,唯有春秋适宜小憩。
这时打过上课铃,露台靠外的几桌有人开着电脑自习。陆朝南抱着文件在空桌坐下,发了会儿呆,终于想起他应该看一眼。
QQ未读已经弹出了十来条,陆朝南点开,不由得皱了皱眉,又笑起来了。
无情砍崽给他发了一大串表情包。
“猫咪流泪.gif”
“青蛙双枪乱舞.gif”
“啊啊啊啊啊.jpg”
“卡通小人双手掐脖.jpg”
……还挺形象。
起码一看就知道无情砍崽正在崩溃边缘试探。
陆朝南禁不住想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从一大堆图片里找到了文字消息。
文字也够长的,占据了聊天屏幕的大半,语序乱,像现写了一篇日记。刚开始看还有点新鲜,可越往下读,陆朝南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被助教说得脑子发热报了名,我现在又巨后悔=口=”
“你都不知道那个比赛有多麻烦,初赛复赛决赛!救命啊,万一后面还要改怎么办!”
“昨晚他就把我作业拍回来喊重写,现在又主动帮我看比赛的东西,是怕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写到中间再动不动就‘重写’,直接疯掉咯南瓜瓜这比高考还可怕QAQ”
“当然作业那事是怪我,早知道就认真点了。”
“一码归一码!比赛是好事,但我就拐不过弯,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这助教为什么针对我??”
“他果然是变态啊啊啊啊我越反抗他越兴奋吗?”
起先是“老师”,后来打快了字变成“助教”,稀里糊涂的一大堆。对方尽管没明确指出任何关键信息,但陆朝南始终有种不明来源的熟悉感。
是敏感过度了吗,还是刚结束听课的原因,听见“助教”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而且总觉得膝盖有点隐隐作痛。
无情砍崽说的这助教,怎么说的话做的事和自己刚刚……
这念头很可怕。
一经出现,连带着对方的文字都有了动作和声音。
不只眼前的小作文,以前被他忽略掉的一些东西也随之浮出水面,这会儿他曾经的、不计较的、却又感觉有所在意的细节,在脑海中纷沓至来。
无情砍崽说出“虹大”时,陆朝南猜到他和自己是校友,出于隐私,没有立刻拆穿对方关于“未成年”的误解,想着有缘再约见面;
无情砍崽上次停电掉线时,陆朝南想,或许他也在百花溪附近的两个街道社区生活,虹市那么大,同城并不稀罕;
无情砍崽提到“作业”“坏脾气的老师”,陆朝南当这是学生角度的常态;
再往前呢?
无情砍崽说第一天就和老师结梁子,是他第一天去本科二班,并且在上课的两分钟内抓了康辞的迟到,点他名要他回答作业;而后,大停电那天怎么会这么巧,刚下线就在超市遇见康辞?
陆朝南感觉天气变热了,不然怎么会在十月中旬的凉爽午后有些出汗。
他对康辞的初印象是冒失鬼,后来变成了内向而心思敏感的小气鬼。
不喜欢交际,课余时间会和女同学一起喝咖啡,参加班级聚会都缩在角落,被同学欺负了红着眼圈半晌憋不出一句话,等离开了才假模假样发发狠。除了偶尔跟自己抬杠露出过一点被宠坏的棱角,怎么看,也不像游戏里那么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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