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宋容伸手撩起韩承业的刘海,摸了摸他的额头,“昨天没睡好么?”
“睡得有些晚。”
犹豫片刻,韩承业开口道:“宋SIR,谢谢你给我带早饭。”
“傻孩子。”宋容查看了一下列车进站的时间,“车子还有十几分钟就进站了,累了就去车上睡吧。昨天是有点晚,我的头也晕乎乎的。”
随着高科技的发展,搭乘列车已经不再需要死板的身份证件,面部识别和指纹识别双管齐下,减去了很多冗杂的步骤。不过,这也意味着面部和指纹匹配的大数据时代的来临,在大数据面前,个人隐私无所遁形。
通过闸口的时候,韩承业看到面部识别后弹跳出的信息,验证指纹,电子屏方框里显示的韩承业这三个字让他有些陌生。
学生时代,环境纷杂的教室里,老师拿着讲义骂道:“张鑫、王雨、丁乐乐……你到底叫什么?”底下的同学哄堂大笑,缺了半边门牙的小胖子嘲笑道:“老师,他没有父亲,没有户口,是野孩子!”一片笑声中,他走到讲台旁,蹲下身把考卷捡了起来。
高铁座位分为三连坐和两连坐,中间是一个过道。宋容出差一贯喜欢靠窗坐,赵甜甜就给他们购买了靠窗的两连坐。
普通的两连坐,从前也不是没坐过,偶尔遇到聊得来的路人,也能畅聊几句。
但要是和宋容一起坐,韩承业脑子里却莫名想起电影院里的情侣座来。
就在韩承业为自己的少男心事纠结不已的时候,宋容已经把座位放倒,开始睡觉了。
虽然同样是二十多岁,但靠近三十岁的二十多岁,和靠近二十岁的二十多岁,明显是不一样的。
韩承业同样晚睡早起,但仅仅只是略带倦意,只要受到合适的外部条件刺激,比如,跟自己喜欢的人坐一起,立刻生龙活虎,睡意全无。
可宋容就做不到了。
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身体机能就会不可避免地开始走下坡路,腰酸、脚冷倒是其次,精神上的耐力也同样大不如前。
平时在办公室里,只需要做一些脑力劳动,用价值高昂的咖啡强行刺激大脑,效果倒也不错。但是一旦牵扯到出差,在大脑不能停止高速思考的同时还要兼顾体力劳动,这对宋容来说,压力不可谓不大。
韩承业看着手里的荞麦面包和咖啡,只觉得车厢太小,不能让他完成一次一千米测试,不然他一定是第一名。
转过头,发现宋容单手撑在扶手上,已经睡着了。
离到站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韩承业思考了一下这段时间该做什么。
看文件?应该是不行的,起身从行李箱拿文件夹的动作太大,宋容会被吵醒的。
看手机?应该也不行,如果因为打游戏或者看视频导致手机没电的话,对今天下午的会客会很麻烦。
睡觉?
思来想去,只有和宋容一样睡觉了。
不知为什么,韩承业脑子里突然想到“同床共枕”这四个字,脸一红,悄悄地调节座椅位置,让自己的座椅靠背和宋容在同一平面内。
身体直直地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口,韩承业舒了口气,视线右移,开始偷看宋容。
宋容已经睡熟了,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倾斜,撑着脑袋的手背开始缓缓向韩承业的肩膀靠近。
韩承业收回视线,咽了下口水。他已经计算好了时间,再过大约两分钟,宋容的脑袋就会磕在他的肩膀上。
一分钟过去,宋容的头发已经轻触韩承业的肩膀,清凉薄荷味的洗发水气味和薰衣草柔顺剂的气味顺在一起,钻进了韩承业的鼻子里。
就差一分钟。
就差五十秒。
……
就差二十秒。
“先生你好!请问需要早饭吗!”刚开始营业的列车员似乎格外有精神,中气十足。
韩承业像是膨胀过度被人戳破的气球,没了精神。宋容睡梦中“嗯”了一声,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韩承业立刻掏出手机,假装自己刚打完一局推塔游戏。
肩膀已经没有被碎发轻触的感觉,韩承业的小心思破灭了,也不管直着睡舒不舒服,戴上耳机闭上眼,成为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韩承业觉得老天爷并不善待他,每每给他一些希望,到头来却大抵是一些空心汤圆。
小时候,妈妈说只要弟弟出生了,父亲就会和大哥的爸爸离婚,这样他可以有户口,不再是野孩子。可没过多久,妈妈就流产了,而且再也不会生育。
到了中学,妈妈说只要他分化成了Alpha,父亲就会带他回去认祖归宗,也会继续打款,让妈妈治疗癌症,可是没等特效药研发出来,妈妈就去世了。
年少的他也曾对妈妈说,能否分化成Alpha并不是他能决定的。妈妈说她知道,却依然一遍遍地告诫他,一定要分化成Alpha。
韩承业不觉叹了口气,自己过去的人生是一团乱麻,总离不开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窘境。
这或许是报应,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因为他是小三的孩子,所以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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