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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笳只能说真没事,吃了药,拿过吹风机,坐在床沿上吹头发。
    她从来没这么烦过自己这一头长发。
    好不容易吹干,热水也烧好了,小覃给她倒了杯水,问她要不要再冲一杯板蓝根。
    “没事,不用。”
    小覃指一指桌上的晚饭,“现在有胃口么?”
    “先放着吧,我等下吃。”
    南笳捧着杯子,喝掉半杯热水,看小覃一脸紧张地关注着她,就说:“我想先睡会儿,小覃你自己休息去吧。”
    小覃起身,“等下饭要是凉了就别吃了,我给你再弄一份热的来。”
    “嗯。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南笳重新躺回床上,又将空调温度调得更高些。
    所有灯都关掉,躺了半小时,那药效渐渐起来,她也睡过去。
    被电话的声音吵醒。
    她在枕头下摸了好几下才摸到手机,半睁着眼睛,也没细看,直接右滑接听。
    那端的声音像这雨夜似的微凉,问她,“在做什么?”
    南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睡觉。”
    “我在这边出差。叫司机送你过来一趟。”
    “……在哪儿?市里么?”
    “嗯。”
    南笳脑袋疼得厉害,哑声说:“我生理期。来了你也做不了。”
    那边安静了一下。
    “下次吗?或者……”
    周濂月平淡地说:“那你好好休息。”
    便把电话挂了。
    南笳听见那挂断的一声,思绪有点空茫。
    片刻,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接着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因为喉咙干痛而醒过来。
    空调嗡嗡运作的声响好像是盘桓在她脑子里,她睁眼,发现旁边的阅读灯是亮的,可能小覃进来过。
    伸手,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坐起身,有点儿头重脚轻,抬手,将总控开关打开,眯了眯眼,又低头去找拖鞋。
    靸上的一霎,抬头,吓得几乎心脏骤停。
    靠窗那边的沙发上,周濂月正坐在那儿。
    他身体斜靠着,似乎也刚被亮光吵醒,朝着这边看过来的目光,显得几分困倦。
    “……你怎么来了。”
    周濂月不作声,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他在床沿上坐下,身上的黑色衬衫有一股微微潮湿的气息,像是雨水。
    他低着头,顿了会儿,伸手,像一贯的那样抬起她的下巴。
    目光定在她脸上,凝视许久,轻声说:“拍个戏而已,这么拼命。”
    他过来前跟小覃打了通电话,询问情况,才知道她今儿一下午基本都在淋雨,三月半的南方,天气还远远未到开始暖和的时候。小覃说,笳姐就是太敬业了,也不肯提前告诉我,不然肯定会叫导演换场次的。
    南笳淡淡地说:“这是我的正运,这种时候还不拼命什么时候拼命。调度都提前安排好的,其他演员也各有安排,总不能全部门迁就我一个人……”
    她话没说完,因为周濂月手放下去,落在她后背上,一把将她合进怀里。
    她顿了一下,就住声了。
    此刻才觉得好累。
    从拍戏到人际,都有点强撑。可是没办法,她被耽误太久,出发太晚了。梦寐以求的机会,哪怕拼掉半条命也不想搞砸。
    不能想。
    以为不会,但其实还是会有一点委屈。
    这委屈又不知道该冲谁。
    至少,不该是冲着眼前这个人吧。
    可她怎么还是眼泪涌出来。
    是不是她太“饥不择食”。
    他这么冰冷的一个人,这个拥抱让她觉得温暖极了。
    第23章 (守夜人)
    周濂月迟缓地感觉到渗入衬衫布料的湿意。
    他低头去看,而她先一秒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说,“我知道这很扫兴……抱歉。”
    周濂月一时没作声。
    他是挺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但不至于,真不至于。
    周濂月的沉默叫南笳觉得,他可能是真不高兴了,手掌在床单上撑了下,便要从他怀里脱离。
    几乎是同时,周濂月伸手,在她后背猛地按了一下。
    她一下又跌回去,额头撞上他锁骨,磕出一点隐约的痛感。
    他声音清冷,也没什么情绪:“行了。”
    他既然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过来,总不至于还欠缺这么一点耐心。
    南笳听明白,“行了”不是说“行了别哭了”,而是,“行了,想哭就哭”。
    她在下午的戏里,榨干了作为戏里角色的所有情绪,又在此刻,通过眼泪的盐分排释掉了作为自我的情绪。
    等抬起脸,离开周濂月的怀抱,那一片已被浸得一片潮湿。
    喉咙干涩而痛,南笳咳嗽了两声,说:“我可能还没有从下午戏中角色的情绪脱离。”
    她意识到,这话比起解释给周濂月听,更像是解释给自己听。
    周濂月看她片刻,没发表什么评论,他抬手腕看一下表,说:“小覃说你没吃晚饭。”
    “嗯。”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南笳知道他可能是要给小覃打电话叫她再送份过来,伸手将他的手按住了,“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弄,这里也不是什么服务完善的五星级酒店。而且我明天还有场戏,现在吃到时候化妆脸肯定会浮肿。”
    周濂月不咸不淡地评价一句:“我看你是真打算把这条命搭进去。”
    南笳从一旁床头柜上拿起睡前拆下来的发圈,将头发随意一绑,缠了个毫不规整的丸子头,笑了声,说道:“那多好,变成我的遗作,这戏就口碑和票房都不愁了。”
    周濂月睨她一眼,目光不无警告的意思,别乱说话。
    南笳穿上拖鞋起身,走到书桌那边去了。
    周濂月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瓶纯净水。
    喝水的时候,他往南笳那儿瞥了一眼,她正在翻药箱。
    他问:“哪儿不舒服。”
    “没……”南笳晃了晃手里的纸盒,“我喝支葡萄糖。”
    喝完,喉间一股甜到泛苦的黏腻,南笳将空掉的小支玻璃瓶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去洗手间洗把脸。
    她抽张洗脸巾,擦干净皮肤上的水,从浴室走出来。
    周濂月站在窗边点了支烟,窗户开着的,外头是泼墨的夜色和淅沥的雨声。他穿一身黑色,像道孤孑的影子。
    周濂月抬眼看向南笳,她穿的是件白色棉质的睡裙,没什么多余装饰,以舒服为主的宽松设计。见惯了她穿酒店风格的睡袍,原来她私底下的睡衣风格是这样的,意外的……纯。
    他瞧了一眼就转过目光,仍旧看窗外,因半靠着窗台,那雨丝飘进来都淋在肩头,他也没在意。
    南笳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安静地听了会儿雨声。
    还是疑惑,没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过来看我。”
    周濂月手指掸一下香烟,烟灰落下去,“你觉得呢?”
    南笳没作声。
    周濂月转头看她,“问你,你觉得呢?”他俨然是向她真心求教的口吻。
    “……我不知道。”南笳只能诚实相告。她只知道,他肯定不是来睡她的。
    周濂月也不说话了。
    过了会,他伸手,碰了碰她手臂,皮肤触感微凉,“去床上躺着去吧,我……”
    “你要走了?”她似乎是下意识的,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腕,却又立刻松开了。
    她微微地抿住了唇。
    不是,没别的意味。她一个人在剧组里待太久了,陈田田说要来探班,可没良心的一再放她鸽子。一个半月,她找不到真正可以说话的人。
    太寂寞,而戏里的角色的特质又加深了这种孤寂感,并不是几局麻将可以排解得掉。
    加之今日碰上病痛的脆弱叠加,人极易有饮鸩止渴的自毁冲动。
    所以,即便这一剂鸩毒是周濂月。
    但南笳顷刻就后悔了,那一闪而逝的情绪过后,只有隐隐的难堪。
    周濂月顿了下,低头,往自己手腕那儿看了眼,她的手离他只有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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