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笑道:“婷姐姐不必如此看我,我说的是真心话。前阵子,邹家大姐姐出事的时候,是我最难过的一段日子。”
秦念西说到这处,久久无语,胡玉婷又岂能不知,那段时日,回想起来,就是如临深渊而不自知,后来虽说终于危机得解,可姑娘那份放下心来的背后,却是充满了负疚的无法释怀,她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对她敞开胸怀的姑娘,那段时日,常常都在发呆或是欲言又止。
再后来,邹家大姐姐阵前落马之后暴毙,姑娘只怕是这么多年,第一回 遇上这样想救而救不了的人。
姑娘把所有的狠戾和仇恨抛洒在素苫的天神大阵之中,自己也落了个神形俱伤……
想到这处,胡玉婷似乎恍有所悟,姑娘这份无法释怀和心结难解,似乎都是从见到那位王三郎之后,开始慢慢消退。
许久之后,秦念西才又一脸平静道:“其实和王三郎定亲那段时日,我最是纠结,就好像明明是我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却偏偏还要拉一个人来垫背,可是我既不能拉着咱们这一大家子掉进深渊里,又不想过那种失掉自由的日子,稍有不慎,只怕还是要拉着长辈们和我一起掉进深渊。”
“我甚至想过,王家不应,也挺好,我都做好了跟着老祖宗远遁的打算。可王家应得那么爽快,越是应得爽快,我这心里,就越是歉疚。只怕老祖宗心里的苦,就更多。舅舅在京城,哎,我听袁二说,天天揪着心,拿清心丸当饭吃。”
“后来,咱们从战场上下来,我第一眼看见王家三哥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总觉得不真实。”秦念西说到这处,不禁顿了顿,又想起今生和前世,已经判若两人的王三郎,再想想自己,何尝不是也变成了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模样了?
“王家三哥说他什么都想好了,我最初觉得,他是为了安慰我而已,后来日日和他对弈,竟慢慢发现,他和小时候很不一样了。有一阵子,我又开始觉得,心里像被水洗过一般,只觉得,挺好的,甚至开始向往,按照舅舅说的,把女医馆开到更多的地方。”
秦念西又不禁想起她那从前世到今生,比任何人,都替她绸缪得更多的青舅舅,他忖度人心的那份本事,真真是叫人不得不心热,不过是一句话,换得了如今的局面。
她就按那句话那样活着,自由自在,多好!
“婷姐姐,明年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秦念西突然问道。
胡玉婷还沉浸在秦念西那些情绪里,突然听得她这么一问,倒是怔了怔,才明白过来,姑娘明年就要嫁人了,这是在问她,姑娘嫁人之后,她准备去哪儿,可这件事,她好像从来没想过,只觉着,出了门,就是跟在姑娘身边办差,回去了,就是再到君山女医馆去教药,下剩的,她好像真的是从来没想过。
秦念西看着一脸愣怔的胡玉婷,笑得极温和道:“婷姐姐也该想想了,姐姐也该像紫藤姐姐一样,有自己想过的日子,咱们家虽说不是那高门大户的显赫之家,可姐姐想过个什么样的日子,只要想好了,当是也能过上的。”
看着胡玉婷一脸的若有所思,秦念西也知道这不是一下就能想明白的事,便又丢开道:“姐姐你说,安远这处也不打仗,我若是到王爷跟前要个恩典,趁着咱们南回之前,把紫藤姐姐的婚事给办了,不知道能不能成,紫藤姐姐的嫁妆,袁大掌柜早就办好了,就是不知道那位陈将军,如今在不在安北大营里……”
第304章
那婉转清幽的埙声和着北地又大又亮的月亮,连着奏了三日,秦念西靠在晓月轩的庭院中,默默听了三日,都只是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胸前那枚小玉埙,不动声色。
随着那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到第四日夜里,听完那埙声,秦念西突然把那枚小玉埙捧了起来,简简单单,吹出了几个不成曲调的音符之后,慢慢终于找到了曲调,可惜怎么也吹不出埙音的那些厚重。
秦念西吹完简短一曲,只把那小玉埙握在手中,有些无奈地对胡玉婷笑道:“若是被邹家大姐姐听到了,定会笑话我。”
胡玉婷看着自家姑娘因费力吹奏那小玉埙,面色有些涨红,忍不住笑道:“姑娘可真是,邹家大姐姐把这个交到姑娘手上的时候,可没说这个也能吹奏,这个太小了,音色倒有点像陶笛。”
两个人说着话,夜空中的埙声又响了起来,半晌之后戛然而止,消失不见。
秦念西却对胡玉婷道:“这两日,兴许这人就要现身了。”
胡玉婷看着秦念西一脸智珠在握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是这处粘个带毛的痦子,这手拿个鹅毛扇,再扯个幡写上两个字,兴许往市井里转上一圈儿,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的。”
说完又冲着秦念西仔细打量了几眼,又摇着头笑道:“也不行,这脸上都嫩出了水儿,怎么看也让人不太敢信,姑娘莫不是想着把王三爷一个人撂祁远山太久了,这月亮这么大,月色这么好,啧啧,祁远山上观月……”
秦念西瞧着胡玉婷五官带着表情,说得极是精彩,直忍不住有些脸红,眨了眨眼却又道:“婷姐姐放心,等咱们回去,头一件大事,就是替姐姐寻个一起看月亮的人,保管让姐姐高高兴兴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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