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等了三天,苏绾才算见着了苏陪。
其实苏陪一直有时间,只是他早听苏大太太吹了枕边风。
倒不至于怵见苏绾。一个晚辈罢了,苏陪会怕她?
他就是想压一压苏绾的风头。
和萧家结亲,为的是换二郎回来,是苏陪点头默认兼同意的。
在他看来,这是两全其美,再好不过的好事了,能和梁王府搭上关系,那他以后的官路还怕不亨通吗?
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姻亲。
至于说萧三爷是个人见人怕的魔星……咳,男人嘛,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
也就是说,他压根不在乎苏绾嫁的是不是良人,嫁过去萧衡会不会待她好。别说苏绾只是侄女,就是要自己的亲闺女,苏陪也不会打一点儿磕巴。
什么?过两年人就挫磨没了?
不要紧,他有的是闺女,嫡的不行还有庶的,只要萧家不挑,过两年,他外头的庶女也长起来了,正愁没机会接进府里呢。
苏陪四十出头,生得倒是相貌堂堂,颇有上位者的威严。
但苏绾却知道,他私下里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端正、严肃。
苏陪年少时也曾下过苦功,潜心向学,中了进士外授了官职之后,人就大变了样。
也许这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
先还只是钻营、媚上,不然也不会从偏远的安州调到京城。
尽管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他却似乎失去了更高远的人生志向,热衷于绵延子嗣的事来。
家里有两位姨娘,外头包养姬子,这还不算,外室连孩子都生了不只两三个了,只瞒着老太太。
这样的男人,没什么本事,也只会对后院的妇孺耍威风罢了。
尽管苏绾瞧不上这个大伯父,但他是一家之主,又是长辈,于礼法上天然就占优势,苏绾不得不仰他鼻息过活。
苏陪比苏大太太还要直接,他沉着个脸,如狂风暴雨般径自对苏绾道:“念你年纪小,又是初犯,我不和你计较。若有下次,我便把你送到庄子里,你若不知悔改,那就别回来了。萧家也好,别家也罢,你的婚事势必要由长辈做主,远远轮不到你一个姑娘家问东问西。”
苏绾忍着泪道:“可二姐姐分明说,是因为二哥,萧家才和苏家联姻……长幼有序,为什么是我?”
苏陪冷然的道:“为什么?你难道不是苏家的一份子?这么多年,难道不是苏家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二哥犯错在先不假,但苏家荣辱一体,若苏家有个闪失,你又能落到什么好处?你也不必攀扯,难道你大姐姐嫁的就好了?”
他还真就不讲理了。
一句话就把苏绾噎了回去。
还真是不要脸,他也知道大姐姐嫁的不好啊?
的确,从大义上讲,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可冤有头,债有主,若是苏绣也嫁了人,为苏家牺牲,苏绾当仁不让。
可凭什么他们一张嘴皮子却能说出两个道理来,对她和对苏绣是截然不同的标准?
再则,大姐姐为什么嫁的不好?
难道不是当初大伯父想要攀附权贵,这才主动把苏大姑娘嫁给宋宁做续弦?
苏纹以黄花之女,嫁给一个比大伯父年纪还大的宋宁,也算是为了苏家牺牲的确没错,但最主要的得益者却是苏陪,可不是别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绾再无言辞可以辩驳,她垂头丧气的从苏陪那里出来,去见苏老太太。
到底没忍住,大哭了一场。
苏老太太也疼孙子、孙女,但和孙子相比,孙女就差了一层。
苏绾爹娘不在,固然可怜,但如今是苏大太太当家,苏老太太不免要偏疼苏绣一些。
这会儿她抚着苏绾的头发,长吁短叹:“绾绾啊,别哭了,这就是命。女人都是要嫁的,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嫁给什么样的人,那就是老天的事了。
梁王是陛下的兄弟,天潢贵胄,龙子龙孙,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你要这么哭哭啼啼的,可就是不知好歹了。回去吧,欢欢喜喜的,别东想西想,也别听旁人说七说八,日子都是人自己过出来的,啊?”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凭什么同是苏家的女儿,她的命就要比众姐妹都格外的苦一些?
人们不都怜惜弱小吗?
都是祖母的儿子,可自己爹娘早逝,祖母为什么也跟着众人攀高踩低?
婚事不好,不许她说,不许她叫屈,连哭都不许,哭就是不知好歹了?
这“好”既然是真的“好”,为什么人人都往外推?怎么没人抢呢?
苏老太太是苏绾最后一张底牌,可这张底牌比任何牌都脆弱,压根靠不住。
苏绾哭都懒得哭了。
对于不心疼她的人来说,她把眼哭瞎了也是白瞎。
她怏怏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自己院里的大小丫鬟跪了一地,苏大太太正好整以暇地候着她呢。
苏绾大惊,忙上前问:“大伯母?林檎她们犯了什么错?这是要做什么?”
苏大太太瞅着苏绾皮笑肉不笑,道:“唉,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大伯父骂过我了,说我这么些年白白管了府里的中馈,竟然连你都没照顾好。身边服侍的人也欠调理,不说劝着你些,倒纵着你胡闹。横竖你的亲事已经说定,正好,重新给你送些人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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