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怕他不成?”苏城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倨傲地看着来人。
姜锡娇鼻子与眼圈的那抹红色还未消,手上却喜滋滋地拿着串糖葫芦,乖乖地跟在李迟殷后头。
高挑清瘦的少年立在他面前,语调比他更要吊儿郎当:“听闻小娘子撞碎了苏公子的玉,我看看?”
苏城受到了身高压制,咬牙示意小厮将碎玉呈上去。
那块玉裂成了三瓣,倒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一万五千两,黄金?”李迟殷似笑非笑地拣了一块,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这倒是与南国本土的玉差不多,要不要找玉匠师傅验一下?”
东国出过几块价值连城的宝玉,这苏家也是城中富商,因此并无人怀疑。若李迟殷所言是真,自是狠狠打了他的脸——南国的玉再贵,也绝不如舶来品的价值。
偏苏城亏心,顶着李迟殷那双极有威慑力的晶晶冷眸,登时松了口:“不必麻烦。想来是我记错了,爷今日带了块普通佩玉出来。”
小厮也发窘,只强撑着造势:“苏爷开恩了,这玉是前几日刚从多宝斋七百两整买下的,若你们能赔上,或是磕上五十个响头……今日之事便了结了!”
“方才撞了苏公子哪边?”李迟殷回眸,依旧是好说话的样子。
姜锡娇小小声地答:“我刚才是靠着右墙走的,撞到他的左边了。”
“这样噢。”他的眼尾淡淡地扫了苏城灰败的脸色一眼,依旧在笑,“那苏公子怎么是右侧系扣上有个绳结?”
姜锡娇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也回过味来了。
大带之下还有革带,玉佩并不容易掉,而此时苏城右侧的系扣上挂着与玉带相同的短绳,想来是被他强行扯下来嫁祸给姜锡娇的。
围观者原本是想看李迟殷笑话,义愤填膺地说他夫妻二人是闯祸精,如今一瞧倒是“真心”错付,被苏公子骗了去,当即暗搓搓抱怨起来。
“没想到这苏公子还公然说谎……”
“嗨呀,他平日里就不学无术,今日还来强抢民女了不成?”
苏城最气旁人说他纨绔,此时密密麻麻的声音跟针一样刺进耳朵,偏偏抬头低头,围观者都是一副无辜面容,却又像是每个人都斜着眼从缝里露出点讥嘲的光了,扇他耳光。
李迟殷收回折扇,将碰过那块玉的手指细细地擦干净了。
干净有力的手掌虚虚地托在姜锡娇脊背上,推着她往前走,带着坚定的底气。
桃花般的眸子依旧含着凉津津的笑意,沉重的折扇在苏城肩上轻压两下。
“代我同你叔父问好。”
苏城像是被羞辱过,却不只是窘迫了,想起严厉的叔父,竟有恐惧升上心头……
姜锡娇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惊奇地看着李迟殷。
让她那样紧张的事情,原来轻飘飘两句话就可以解决吗?
她想不清楚,却已经被李迟殷领着走了好远,整个人放松了许多,把糖葫芦递上去:“迟殷哥,你先吃喏,奖励迟殷哥可以吃两个。”
一串糖葫芦有五个,李迟殷低眼,轻笑一声:“什么?”
闻言,姜锡娇真是好生纠结,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那奖励迟殷哥三个,不可以再多了哦。”
一串木签上孤零零地只有两颗糖葫芦。
李迟殷吃东西时很是专注,好看的牙齿咬碎糖衣,将红彤彤的糖葫芦吃进去。
姜锡娇都能想象到那酸甜可口的味道,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却是舍不得吃。
走了一会儿,姜锡娇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迟殷哥,我今天没有好好听你的话,结果姜家管事真的凶我了,是不是很丢脸?”
第一次离开家,倒有几分寄人篱下的意思,她不知道李迟殷会不会厌弃她。
“保持自己的思考很好啊。”李迟殷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我说的不一定对,你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温润的杏眸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姜锡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姜锡娇又垂下了脑袋,长长的睫羽在奶膘未消的脸颊上洒下阴影。
“可是我好想回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没有关系,可以慢慢想。”李迟殷唇角轻挑,眉眼染了点温煦的笑意。
“在那之前,我照顾你就好了。”
他的肤色是冷白的,在阳光下像是要变得透明,殷红的唇瓣却一点点褪了血色。
李迟殷蓦地掩唇轻咳了起来,脖颈上因用力而现出经络,依稀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潋滟的桃花眼里多了点水色,李迟殷语调仍是懒散:“我生病了,活不长久,不会对你做荒唐的事情,安心。”
“若有意中人的话,阿爹阿娘会帮你相看,回姜家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你看呢?”
这消息突如其来,姜锡娇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了。
李迟殷还很年轻,不过刚到二十岁的年纪,身上沾满了少年意气。可是他却用一种轻飘飘的口吻说,他活不长久了。
她很怕死的,可是李迟殷好像不怕。
许久,姜锡娇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想很长久地看着迟殷哥。”
-
一到了李家,姜锡娇连忙小跑着进去,抱紧了岑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