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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妓营里此时空无一人,各个军帐过来挑人的时间已经过去,今日不会再有人来了。
    江予月环顾四周,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她昏睡了一天,一点东西都没吃,现在晚饭时间已过,军妓营里也不会给下贱之人随时提供热水和饭食,只在门口有一个黑乎乎的水桶,飘着一个破旧葫芦瓢。
    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抱臂环绕住自己,双眼聚焦在虚空中,心中一片迷茫。
    迎亲队伍被截杀时,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绿香和她一齐逃了出来,随后在山上被追兵堵截,绿香穿着她的衣服冒充她,把追兵引向另一个方向,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远在上京的父皇,不知何时才能知道,贺潮风半路斩杀和亲公主的事,若是绿香能逃回周国,告知父皇她还活着,父皇会派人来救她吗?她的身份回到周国,会有何种待遇?
    她最想不通的是贺潮风为何出尔反尔,明明之前吴国是战胜国,却主动要求和亲,她大姐是父皇的心头肉,自然不会被用来和亲,她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三公主被丢了出来。
    现如今他又不顾两国关系,说杀就杀,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杆长矛掀开军妓营的门帘,两个士兵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蓝衣女子扔在地上,随后也不看一眼,转身就走。
    江予月看那女子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正想过去查看,那人自己爬了起来,步履蹒跚的挪到一个小角落,手中紧握一根如意形状的木簪,靠着柱子呜咽出声。
    女子脸上手上都有红痕,发髻散乱,面容憔悴,这般神情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江予月心有戚戚然,于是待在原地没动,任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不知不觉,江予月在哭声中睡着了。
    天色将亮,一阵嘈杂从外面传来,帐中的两人都被吵醒。
    门帘又被掀开,一群形形色色的女子鱼贯而入,最大的有中年妇人,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皆是形容不整,面色晦暗,进来之后各自找了地方休息。
    其中有一对容貌姣好的年轻姐妹坐在江予月不远处,妹妹忍不住倒在姐姐怀里哭泣,姐姐一边抱着妹妹安慰,一边默默垂泪。
    有人一开头,不少人也跟着哭起来。
    一群人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直到午饭时间,送饭的伙头兵用铁勺敲敲锅盖,噪音把大家都吵醒了。
    几个小兵给每人发了一个馒头,一碗稀粥,上面撒了一点咸菜,另外还有一碗褐色的汤药。
    江予月问给她递碗的小兵:“这是什么东西?”
    小兵也是有经验的了,好心答道:“这是避子汤,你们若是怀上孩子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打胎没熬过去就是一尸两命,乖乖喝了吧,晚饭后各个营帐来挑人,都打起精神点,被军官带走可比被老兵油子带走好过。”
    他说话声音洪亮,营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发完饭,连同门口看守的士兵也一起走了,军营防卫重重,量这群人也不敢逃。
    帐子里,平静下来的人群开始动荡不安,那对姐妹中的妹妹绝望的问:“姐姐,我们该怎么办?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姐姐脸色苍白,抱着妹妹流泪:“姐姐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一个头戴布巾的妇人哭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和那杀千刀的同归于尽!若不是那短命鬼成亲多年来,一喝醉就往死里打我,我也不会反抗的时候失手杀了他!被拿下大狱发配到这军营里来!我苦命的儿跟着那刻薄的姑姑该怎地过活啊!”
    远离家乡,一路饱经风霜的弱女子们,手无寸铁,前路渺茫,死亡对她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出路,一时间绝望的气氛在营帐中渲染,众人一起大哭起来。
    昨日那个靠着柱子呜咽的蓝衣女子,在一片哭声中,从怀里拿出珍视的如意木簪,郑重的抚摸一遍,她下定了决心,举起簪子朝自己的脖子狠狠刺去!
    江予月没有跟着哭,在一旁默默看着人群。
    她从蓝衣女子拿出木簪开始就注意到了她,见她举起簪子,大感不妙,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簪子夺下。
    那人扑上来抢,惶恐地哭喊道:“把簪子还我!让我去死!还给我!”
    江予月问:“若送你簪子的人知道,你用这簪子寻死,他该如面对自己。”
    蓝衣女子绝望地哭着:“他不会知道的,他已经死了!我们夫妻安分守己做些小本生意,攒了些银钱,未曾想他的亲大哥见钱眼开谋夺我们家产,设计陷害我们!他被那买通的狗官活活打死在牢里!我也被发配充军,如今我活着还有什么希望,不如去黄泉路上寻他,下辈子再在一起!”
    “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不如这辈子为他洗清冤屈,夺回家产,那是你们一起积攒的心血。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而你相公到死也背负着污名!”
    江予月的话像洪钟在她脑子里敲响,她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然后深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可我已经沦落至此,这军营里戒备森严,插翅也难逃啊。”
    “百密终有一疏,何况这万人兵马的偌大军营呢?只要活着,才有逃出去的希望。”江予月神情肃然,身姿挺拔,清亮的声音传遍营帐,掷地有声。
    她俯身将木簪轻轻放回女子掌中,眼中透露的坚定让人不由信服:“蝼蚁尚且贪生,如果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是可怕的!”
    有人小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众人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江予月。
    她做了个握拳的手势:“努力活着,想办法探听军营和军营周边的情况、值守的轮岗时间,找到他们防卫薄弱的地方,偷偷藏点干粮,等合适时机一到,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那个头戴布巾的妇人用手背擦干眼泪:“为了我的儿子,我也要逃出去!”
    蓝衣女子将木簪贴在心口,坚定道:“相公,我定会为你洗清冤屈的!”
    希望是会传染的,众人都开始振作起来,江予月看着女人们,仿佛也得到一丝力量,她忽然注意到那对相拥的姐妹,心中又有一个计划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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