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愿盯着他沉思片刻,决定先去拿之前擦灶台的抹布给他擦擦脸上的血渍与污迹。
浸了冷水的抹布粗暴地摁上伤口,这让昏迷中的张三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那声音是极为微弱的,就连在他身边蹲着的千愿都没听清楚,那张单人小床上却忽地传来动静——
千愿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崽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眸在黑暗中茫然无措地睁大了些。
但那紧张的神色很快从他的脸上散去,他侧过耳朵,静坐在那里,警惕地听四周的动静声响。
她跑了过去,握住黑发小人的手。
岑寒愣了愣。
熟悉的温暖覆上手背,方才身上唰地竖起的刺一根根软化,眉眼间那因警惕而显露出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了。
……这只幽灵,为什么总喜欢碰他。
过长的黑发遮住了再次泛红的耳尖,他抿了抿唇,将头偏到一边,有些别扭地抽出手,去够桌上放着的外置晶膜。
视野中出现房间里家具在夜色中模模糊糊的轮廓,这屋子太小,岑寒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横躺着的黑影。
他眉心一跳,伸手按开台灯。
一切在灯光下都无所遁形,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地上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
岑寒怔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阴沉了下来,在看见完好无损的铁门与小幽灵手上沾着暗红血迹的抹布时,向来平静冷淡的眼底卷起了与外面一样狂躁的风暴,甚至带上了些讥嘲。
……这是什么意思,他想。
为什么要把这个欺辱过他的男人带进他的家里。
这算什么?
少年无法控制地紧咬下唇,拼命维持表面的冷静,头低低垂着,将眉眼掩于额发之下。一种被再次背叛的屈辱愤恨感克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即便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幽灵根本没什么关系。
暴戾升起的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抱住了。
小幽灵匆匆抱了他一下,嘴巴急切地一张一张,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但下一秒它再次抬头,不死心地、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它似乎真的很紧张,像是想要和他解释什么。甚至蹲下来,焦急地想看看他的表情。
……是怕自己误会吗?
为什么要解释,为什么要紧张,它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幽灵,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在意他的情绪了。
岑寒的脑海被一团乱麻充斥,手指紧紧攥进掌心。
小幽灵紧张兮兮地瞧着他,岑寒坐在床沿垂着头,垂下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昏迷的人。
那一张脸已经肿得不成人样,狼狈至极,却无法给现在的他带来半分快慰。
他安静许久,慢慢地说:“你要帮他。”
这句话刚落,千愿心中又是一跳,游戏中的小人慢吞吞地转了转乌黑的眼,在点头之前谨慎地查看了眼崽崽的心情值。
没有降低。
千愿小小松了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崽崽的反应。
床上的小人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日记本中的心情值又开始【-1】【-1】地慢慢掉下去,减掉了五点之后,他才起来,把自己挪到轮椅上,闷不吭声地进了卫生间。
千愿跟在他后面,看见崽崽从洗水池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喷雾罐子。
“……这是医疗喷雾。”
注意到幽灵好奇的视线,岑寒别开眼,没有把这罐喷雾是四年前买的这个事实告诉它。
千愿睁大眼。
——星际时代真的好方便啊!
崽崽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对张三一顿喷洒。千愿再次瞅了眼日记本,抚了抚小心脏,这才把它关掉。
刚才系统忽然对她发出警报,说崽崽已经接近黑化状态,让她赶快安抚他,不然可能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于是千愿一看日记本,差点晕倒——崽崽的心情值赫然是一个血红血红的负十点。
她本来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没想到……没想到虽然崽崽刚才的脑袋上冒出了好几个红红的愤怒气泡,但貌似还挺好哄的。
千愿安了心,站在崽崽旁边,跟他一起盯着地板上的张三。
那医疗喷雾虽然已经过期一阵子了,但效果仍旧出色,张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伤口也慢慢愈合。
不知是不是因为昏迷中也能感受到岑寒冷漠阴寒的视线,在伤势好转后,躺在地上的张三竟然动了动,从昏迷中睁开眼。
他的脑袋晕晕沉沉的,还没完全缓过来。那背后阴他的混蛋下手太狠,把他揍得眼冒金星,看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张三好不容易从地上坐起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好像不是他的家。
他拍了拍脑袋,眼睛渐渐找回焦距,定睛往眼前一看。
眼前是一双踩在脚踏上的脚,宽荡的长裤难掩那双腿的清瘦,旁边还有两个大轮子,轮子……
轮子?!
张三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抬起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岑寒冷冰冰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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