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起这些天夜间时不时就会出现的被人注视的感觉,千愿的心率都开始上升了。她轻轻吞咽,勉强提了提唇角,正要开口,就看见那前台妹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手。
“对了,他眼角还有颗泪痣!在右眼的眼尾处。”前台妹子是个话痨:“千愿你别误会啊,他进来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他看了,毕竟这么出众的男人真的很少见,所以就欣赏得仔细了点儿……看见他把你那个保温盒放桌上的时候我就没看了,真的真的。”
右眼尾有一颗泪痣。
千愿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跟那前台妹子告别,回到工作室里思索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什么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那个陌生的男人右眼尾有一颗泪痣。
……她六年前养过的那只崽的右眼尾也有一颗泪痣。
六年前的记忆在她的眼前展开,像是在画集之间浏览。无需回想,她就已经记起了崽崽的长相。
崽崽一直是好看的,解锁超现实画风后更是让她惊艳了一下下。前台姑娘形容的五官和他完全对得上——除了身高。
……但是那游戏消失不见的时候,崽崽已经获得了重新站立走路的权利,身高继续增长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匪夷所思,又迟迟不肯从脑海中退去,根深蒂固地扎在那里。千愿心跳的速度都被扰乱,目光无措地落到保温盒上。
粉色的保温盒边角有一处被磕得掉了漆,她看着那一个小小的角落,神色再度怔住。
……这确实是她家的保温盒。
最初的她之所以下意识认为午餐是礼物一带来的,就是因为这只保温盒是她家里的那一只,是她亲自购买的。就算那个陌生的男人碰巧买了与她家里那一款相同的保温盒,也不可能这么巧地同样在边角掉了一块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的漆。
她家中没有异常,没有遭遇入窃,门锁也没有被破坏。那个人该怎么拿到她家的保温盒?
隐藏在平静之下的、越来越多的奇怪细节被她注意到,千愿脑海一片空白,发了一会儿呆后抿了抿唇,伸手打开保温盒。
里面装着的午餐一如既往地诱人食欲,还隐约冒着热气。
她看着这一份精致细心的丰盛午餐,静坐了几分钟。
然后她关上盒盖,拿着保温盒站起身,将椅子推回桌下。
前台小妹看见她再次出来,眼睛眨巴眨巴。千愿跟她道别,没有多解释,拿着车钥匙上了车。
她在驾驶座上坐好,系上安全带,将保温盒稳稳当当地放在腿上。
这一切动作都自然又镇定,只有千愿自己知道她现在的心跳完全乱了套。
中午的马路有点堵车,她一路开车回家,到了自己家门口时又是一顿。
门口又有一个纸盒。
礼物一声称自己没有去卖肾,满满当当的一盒子的首饰来得莫名其妙。而现在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同样没有快递单的纸盒。
千愿深吸了一口气,将纸盒打开。
那是一箱子的裙子。
缀着钻的豪华晚礼服、风格简洁的吊带裙、风格少女的背带裙,满满一箱子的裙子,每一条上都有浅蓝色。
“……”
良久后千愿平静了呼吸,甚至等不及从包中找出钥匙,伸手敲门:“礼——”
几乎是她敲响门的下一秒,眼前紧锁着的大门便被打开了。
纸箱被开启的门抵着往外推,千愿看着眼前动作明显一顿的机器人,问它:“你要去哪里?”
礼物一呆呆地看着她,一副短路了的模样。千愿没有给它思考的机会,紧接着又问:“这箱衣服是谁送的?”
“那箱首饰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晚上回来时都会把保温盒交给你清洗,你知道有人每天都拿着这个保温盒给我送午餐吗?”
向来温柔的主人难得一连串地逼问这么多话,它还一个都答不上来。礼物一的机械手臂非常人性化地僵直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突发情况,体内的芯片运行得快要冒烟了。
眼前机器人的异常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千愿的嗓音有些干涩,“是不是……”
她顿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不是她的崽来找她了?
她现在的猜测如果被别人知道,等候她的或许是来自精神病医院的救护车了。可是千愿心中没有丝毫动摇,即便小机器人没有回答,她也认定了这个答案。
在玩那款游戏的时候,她就遇到过太多太多不平凡的事情了——眼前的礼物一便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正常的游戏公司怎么会给玩家赠送这么一个市面上根本找不到踪迹的机器人。
千愿那时候没有去深想,是因为她的性格本就如此。她习惯性逃避,即便察觉了游戏的不对劲之处,也能用各种各样的解释与忽视来为它掩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游戏。
而在游戏消失的这六年间,她才终于迟来地开始想要知道它的背后究竟是什么。网上查不到信息,她自己在夜深人静时做过许多种猜测,再离谱的事情都想过。
千愿回过神来,目光再度落到眼前的机器人身上,问它:“是不是他?”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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