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火锅随时都行,不用观察。”尧青意识到危险,本能地斜过身去,抿了一小口酒。
“我又不只吃火锅,”男人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好吃的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的返航平平无奇。
荆川重庆,重庆荆川,尧青飞了无数回。
年初时他还在想,今年努力拿下洲际线的考核飞跨国航班。
按照公司规定,他至少要飞满1500小时国内航线,才有资格参与洲际线的考核。
而一旦通过考核,他就可以转去国际航班,满世界驰骋。
到那时候,人生高度可就更上一层楼了。
他打着如意算盘,回到家时刚好晚饭。
尧母知道儿子今晚要回家,烧了一大桌尧青爱吃的菜。
尧青不想扫了她的兴,明知有约,还是陪她把饭规规矩矩吃了顿饭。
“多吃点肉。”尧母夹了几块排骨,“你看看你,一天到晚飞来飞去,钱赚了这么多,自己瘦成这个鬼样子。”
“我减肥。”尧青将青菜放到自己面前,想要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我吃菜,妈你也吃。”
“阿青啊……”尧母欲言又止,尧青咬着菜叶子,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日历,下周五刚好七月最后一天,尧建斌的祭日。
“有空去看看你爸。”尧母面露伤感,“他走得早,咱娘儿俩相依为命这么久,唯一的这老房子,还是你爸用命换回来的。”
尧青点了点头,母子二人换了话题,彼此都不再往下说了。
吃完饭,尧青收拾了碗筷。
尧母身体不好,习惯早睡,等她睡去后,尧青才敢出门。
刘景浩的车在楼下等他。
原说好了九点半,尧青快到十点才从筒子楼里出来。
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刘景浩难免有气,但不好发作。
罢了,教训他的机会有的是。
走着瞧就是。
两人闷了一路。
刘景浩在他一上车时就发现了,旁边人一副苦大仇深状,陪自己吃顿饭像是要去英勇赴义似的,脊背挺得笔直。
也不知回家这顿饭吃得怎么样,竟把最爱笑的尧青给吃郁闷了,整个脸臭得不成样子。
刘景浩也不敢细问。
故而吃火锅时,他点菜权也没放,擅作主张点了一桌最爱的。
管你喜欢吃不吃,既不肯对我笑,那我便也不给你脸了。
尧青脸上凛意森森,打心底却很享受。
他从小就被教导做一个独立的人。
为了替推销冰棍的妈妈分担家务,尧青很小就学会了凡事只靠自己。
报考航校,入读空乘系,毕业进长阳,见习乘务员,乘务员,头舱乘务员,乘务长……
一个人走了太久,连细微末节的责任都要同自己计较一番。
他不曾享受过被“安排”的感觉。
四体不勤体验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譬如现在,他只需等菜上齐。
最好对方连问都不要问,许多话一开口,整个仪式就繁琐了。
仪式一繁琐,就变得特别地俗气。
尧青骨子里是最厌恨俗气的。
而火锅这种东西,和朋友吃是烟火,和对手吃就是博弈。
看那热气蒸腾,面红耳赤,在“呼哧呼哧”的粗喘声里咬出汤汁,多像赛马场上你追我赶的一二名。
你夹一根金针菇,扯出一条白线,我含一口肥羊卷,酱料涂满唇周。
中场休息时,端起碳酸饮料,互相干杯。
模仿拳击赛手的致敬礼——下半场开打前,总要表一表礼仪之邦的肚量。
先停筷的人是输家。
“怎么,不吃了吗?还有这么多。”
刘景浩看着才消灭了一半的菜品,还有两盘肥牛没上,某人已撑得一直在打嗝。
尧青摆摆手,“真不行。”
他起身去找洗手间,有点想吐。
压根没想到第一回 吃饭会狼狈成这样。
怪难为情的。
尧青拒绝了刘景浩陪同,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进了隔间,他抱着马桶就是一番狂吐。
吃时多热烈,吐得就有多宣泄。
想来也怪,自己从来不是这样不懂节制的人。
刘景浩细嚼慢咽地等着尧青回来。
真吐了吗?
自己会不会有点过分。
不过他转念一想,立威是迟早的。
三等猎手享受杀戮,二等猎手享受捕获,只有一等猎手,才会享受驯化。
尧青从洗手间出来,想去前台要两包纸。
服务员看他辣得面色反常,关怀地问:“先生没事吧?”
尧青微笑摇头,“有纸吗?给我点纸就行。”
服务员仍不放心地说,“既然不能吃辣,先生那桌为什么备注要重辣呢?”
准备抬脚走人的尧青听到后半句,折回了身。
“重辣?”
“对啊。”
服务员把点菜单给他看,备注栏上,清楚写着“重辣”两字。
尧青回头看了眼某人,恰好某人也往这边看,两人目色穿过人群,在空气中交缠。
“回来了?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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