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月踩着杌凳上了马车,马车的车厢是用最普通的桑木制成的,因用得时间久了,两人踩上去时还能听到木板咿咿呀呀的晃动声。
车厢内也十分的简陋,只有一块坐人的横板,也没有软垫,入内时还能闻到稍许潮湿霉味。
小桃满脸自责,塌着脸仿佛天快要崩了:“小姐,我还是再去叫一辆吧。”
裴珠月不甚在意,上前两步就坐在了横板上,又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小桃坐下,她道:“有块板挡风就不错了,小时候和爹爹在边关的时候,那会还没有井州城,要想买点东西都得去濮州,我每次都是坐露天的牛车去的,那儿的冬天很冷,风吹得我的脸跟猴屁股似的,现在这样比那时不知道好多少倍了。”
小桃不愿她家小姐又想起摄政王的事,徒增伤心,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转移她家小姐的注意力,如今裴珠月谈及小时候的事,立刻就接下了话茬。
她在一旁坐下,亲昵地挽起裴珠月的手:“小姐你那时候胆子可真大,你那会几岁来着?才九岁吧,竟敢偷偷爬上粮草车跟去边关找将军,可把奴婢跟夫人吓坏了,以为你被坏人拐走了呢。”
提及儿时的糗事,裴珠月脸上有了真切的笑意:“都怪娘亲太凶了,拿那么粗的柳条抽我,我当时一害怕就逃走了,想着一定要去边关找爹爹告状。”
小桃兴致勃勃地又道:“小姐还阴差阳错的立了大功呢,西丘国那些奸细怎么着也不会想到粮草车里还藏着个人,小姐因此大受□□皇帝褒奖,在除夕的宴请名单上亲自写上了小姐你的名字,这可是京中女眷从未有过的殊荣。”
裴珠月闻言笑容僵了僵。
小桃恍然回神,她家小姐和摄政王的孽缘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小姐,奴婢……”她今天怎么回事,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净让小姐不舒服。
“无碍,”裴珠月道:“发生过的事情不是你不说它就不存在的。”
她掀起眼帘,看向小桃,扬起了嘴角,问道:“小桃,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抓周抓到的是什么吗?”
小桃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剑,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裴珠月眼神失焦,脸上有几分怀念:“对,是剑,教我习武的师父曾说,若我是男子定然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小桃点了点头附和道:“小姐的武学天赋是极好的,在兵法上也很有灵性,将军曾称赞说你排兵布阵比少将军还要厉害上不少。”
裴珠月的目光变得坚毅,她看向小桃,眼中带着灼人的野心:“小桃,我要当将军。”
“啊?”小桃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裴珠月的眼中大放异彩,她继续道:“师父说倘若我是男子定然是镇守一方的将军,我身为女儿身当上将军又有何不可?”
小桃怔怔地看着裴珠月,只觉得她家小姐此时眼中绽放的光芒特别耀眼:“可是……我们高阳国从开国到现在从未有过女将军。”
“不,你忘了一个人。”
“有一人?”小桃凝眉,绞尽脑汁地想,可就是回忆不出这人是谁。
裴珠月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佯嗔道:“芈皇后啊,傻桃子。”
开国之初,芈皇后跟随着太/祖皇帝四处征战,虽无将军之名,但有将军之权,一次太/祖皇帝被困夜鸣,是芈皇后带了三千精兵设下奇阵将人救出,还反败为胜一连拿下夜鸣和濮州两城。
“芈皇后高德,我自然无法与之相比,不过,她乃吾之楷模,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那般厉害的人。”
小桃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下了头,古灵精怪地说道:“小姐你一定可以的,到时候小姐当上了大将军,可别忘了小桃,要封小桃一个小将军当当。”
“好,”裴珠月爽快地答应,道:“到时候先给你一个千夫长。”
小桃思忖了一下:“千夫长是要管一千号人吗?”
“嗯。”
“那太多了,”小桃苦恼道:“一千个人奴婢管不过来,小姐给我个百夫长当当就好了。”
“没问题,不过,”裴珠月灵动地眼珠子转了转:“你得跟我一起习武。”
小桃闻言脸瘪了起来:“啊——还要习武啊。”
“当然,不然手下的兵可不会服你。”
小桃撇撇嘴:“那奴婢还是算了,”下一刻又喜颜于色:“等小姐当上大将军,奴婢沾沾光就好了。”
裴珠月啧啧:“瞧你这出息。”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了将军府,离将军府越近,主仆二人的心情就越沉重,话也越来越少。
临一条街的时候,小桃抿了下嘴唇问道:“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将军府吗?”
裴珠月心里也没了底,眼底有一丝惧色,无论是摄政王休了她,还是她主动和摄政王和离,她这都叫下堂妻。
堂堂将军府的小姐,成婚不足一年就归了家,传出去那是要被说闲话的,她脸皮厚不要紧,但是她娘就另当别论了。
小桃局促道:“奴婢觉得夫人这次不仅会把小姐扒层皮,连奴婢的皮也会一块扒了。”
裴珠月瑟缩了一下,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捋了捋,说道:“毕竟是我亲娘,应该不会这么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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