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他主子以后不会来了,他也要走,把我留在地下等死,我想,就算是真的,我也得杀了他再死。”
“你倒是有血性。”
谢长鱼不由多看了看她,不管这人品性如何,这份骨气已经胜过许多人了。
少女嘴角一扯,接着道:“旁边的人是我的同伴,他们生了病,没人给药,所以死了。”
江宴看着少女眼中明明有悲痛之色,措辞却直白得仿佛没有感情,心里便明白了一分。
“你不是大燕人?”
少女防备性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她是西域人。”
男子冷笑起来:“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主子绑她来,是有原因的!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活下去能吃死人的肉,喝死人的血,和老鼠抢食,留着就是个祸患!”
然而他激情论述完,与少女相比,显然他主子更像个恶人。
谢长鱼心里一动,少女与西域有关,而她近来也在调查西域,或许可为一用,而且……她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小小年纪被丢在异乡等死,确实可怜。
“我可以带你走,但你出了这座楼,就要跟我走。”
“为你卖命?”
“我还没这么缺人。”
谢长鱼一笑:“你需要休养,且很危险,我要确认你没有害我们的心,才会让你自行选择,走或者留。”
毕竟西域人多了去了,有亲大燕的,也有敌对的,人心不好说,如果眼前少女有残害大燕人的心,她也只好杀了她。
“……多谢。”
少女咬了咬嘴唇:“可是你们也没钥匙,怎么开门?”
“这玩意不用钥匙也能开。”
谢长鱼说完,男子和少女同时瞪大了眼睛。
“不骗人,这地牢建得很粗糙,一开始不是用来关人的,那人想让你们死,没费多大事,这种锁是市面上最低级的。”
谢长鱼以前在谢府时,曾有个工匠偷工减料给她装这种低级锁,被她打了一顿扔大街上了。
“你还记得。”
江宴也想起了前尘往事。
谢长鱼笑笑,找到一根铁丝,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捅进了锁眼里。
这也是神偷闵棋教过她的。
经过一番细微的碰撞,锁链“嗒”地一声弹开了。
少女从中走了出来。
“还有我呢!”
男子的手腕还被绑在栏杆上。
“你主子做的恶心事,难道你没有份?”
“我是无辜的!”
男子大叫起来。
“我劝你冷静一下。”
江宴冷冷道:“你最好想一想,为什么你主子都要走了,还要让你来一趟地下?可他并不准备放人。”
“他让我在这里待到天黑。”
“为了打发时间?”
江宴觉得好笑:“总之,要么是他疯了,要么……他根本没想让你活着出去。”
也就是说,不久之后,男子肯定会死,他主子让他待到天黑,和乖乖等死没区别。
“你被人卖了,还要助人作恶,真是一片忠心啊。”
“不!”
男子浑身哆嗦起来,随即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号。
“求求你们救我!我不想死!”
男子嚎啕大哭起来,甚至抓着少女的裙角不放:“你和他们求情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打你了,求求你,我不要等死!”
谢长鱼拾起地上的搬砖,“啪”一下把男子拍晕过去了。
楼外天色渐沉。
“不管他主子要做什么,这里不宜久待,我们快走吧。”
江宴警觉地看看四周。
雪势渐小了,风声却大起来。
忽然之间,整座楼竟然摇晃起来。
谢长鱼一惊,旋即明白了幕后者的想法,楼一塌,底下人可不就得死么?这一招还不费人力,可谓杀人不见血的上上之选。
“快跑!”
江宴拉住谢长鱼,谢长鱼一伸手扯住了少女:“跟上来。”
坠泉楼的晃动远比想象中大,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三人脚步不稳,尤其是身上有伤多日没吃饱饭的少女,跑起来十分勉强。
“往东跑。”
江宴观察到高楼一直往西偏,以现在的摇晃速度,倒塌也就一瞬间的事情。
地基倏然塌陷了一块,江宴跑到窗边,及时把谢长鱼拉了出来。
少女摔了一跤,半截身体被倾塌下来的柱子和窗卡住了。
“救救我。”
这是她脸上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惊恐的样子根本掩饰不住。
“我不想死!”
楼上有碎石抛了下来。
“你冷静一点就死不了。”
谢长鱼是旁观者清,看着楼上的碎石掉得差不多了,预计高楼坍塌还有一点空隙,才急冲过去拉住少女手臂,将她往外扯。
江宴在她身后护着,防止有零星碎石落下来。
终于谢长鱼将人扯出来了。
三人刚离开附近街道,就听“轰隆”一声,这下坠泉楼是彻底塌了,三楼二楼叠起来塌到一楼,至于地道,不用说肯定早被填上了。
看着身后已成为废墟的坠泉楼,少女双膝一软,深深感觉到何为劫后余生。
“小姐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少女结结实实给谢长鱼磕了个头。
要不是谢长鱼方才回来救她,她现在已经被砸成肉饼了。
“是夫人,不是小姐。”
江宴纠正道。
谢长鱼微微弯唇,这种时候还能细心留意称呼的,也就江宴了。
她走上前,把少女扶了起来。
“我说过救你,就不会把你扔了,现在跟我回家——你知道这里哪里吗?”
“盛京。”
少女的发音还不大准确,盛京听起来像神经,咬字也铿锵些,乍一听甚至有骂人的效果。
“记住了,以后你住的地方就是江府。”
进了府里,管家看到丞相和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蒙头垢面衣衫不整,但也没多问,主子们自有他们的安排。
“雪姬,你带她洗个澡,再处理一下伤口,晚点带我房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
“娘子。”
江宴赶在雪姬离开之前,拉住谢长鱼的衣袖,不满了:“你不是说过今晚陪我吗?娘子说话不算数。”
“人家一个小姑娘,你至于和——”
“至于。”
江宴一屁股坐下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