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叩叩屋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少爷,穆是许夫人,方才晕过去了,知府大人请您快过去看看。门外是安乐的声音。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浇在本已意乱情迷的温知如头上,他忽地坐起身,身子直接挪到了床铺内侧,一脚就踢开了锦翌珲。
滚!锦翌珲更是火大,一把抓起在床头上当日罗老爷说是要送给两人安枕的一只玉如意就砸向了房门口。
哐当一声,屋门震了一震,玉如意也碎成了几节,几乎可以想象到此刻站在门外的安乐也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身体不好就去请大夫,找我有什么用?锦翌珲低吼了一句。
少少爷安乐停顿了好一会才又回了话,伺候这位世子爷十多年,他还真没见过对方如此气愤的时刻,这会儿声音里都带着畏惧,知府大人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这会儿是知府夫人在照看许夫人,夫人说许夫人的症状恐怕恐怕是有了
这三九严寒,安乐说完最后一句话却汗湿了一身的衣裳。
自家少爷和温公子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这穆婉倩要是真的那还不得炸开锅了,别看温公子平日里和蔼可亲没什么脾气,可人家毕竟是首辅大人家的嫡长公子,真闹起来也够受的。
再说了,即使温公子这口气能平,可自家老爷呢?
出京前,贤王府才出了二少爷和那个私生子的事情,已经把贤王也气得够呛,要是大少爷再带个已经成了寡妇的穆婉倩回去
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你说什么?安乐所带来的消息对锦翌珲的震撼程度并不亚于现在告诉他大锦朝明天就改朝换代了,下一秒,他已经冲到了门口拉开了房门,一把就抓住了安乐的衣领,气势逼人,你给我再说一遍!
安乐颤颤巍巍:知府夫人说,说许许夫人可能有了
那就去看看吧!温知如这时候也穿好衣裳走了出来。
相比起锦翌珲的震惊,温知如反而淡定多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这出戏的高、潮再不上演可就要错过了最佳时机。
知如锦翌珲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温知如,脸色发白,你要相信我,我和她
温知如压根都不正眼瞧他,伸手轻轻拨开了对方撑着门框的手臂,自顾自朝着穆婉倩的房间走去。
******************************************************************************
房中,大夫已经在给穆婉倩诊脉了,又零零散散问了几个问题,这才起身向刘安禀报,知府大人,这位夫人确实是喜脉,算算日子,已是将近一个月了。
刘安闻言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了站在一边的锦翌珲,意味深长,那她脉象如何?胎儿可还安好?
无妨无妨,这几日天气寒凉,夫人可能有些劳累,只要注意修养,吃几贴安胎的汤药下去自然就会好了。
程大夫可要再看仔细了才好。温知如却在这时候插了话来,许夫人这一胎可娇贵着,莫要有一丝闪失才行。
知如!锦翌珲虽然没能面对面看到温知如的表情,可却脑补了对方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
怎么?世子爷觉得有问题?许夫人怀的怎么说也是亲王府的血脉,自当是慎重点的。若是此刻在京城,就算是进宫请御医来诊脉也是应该的。
这那位姓程的大夫闻言,当时腿一软,踉跄了一下。
原先只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小事,可现在得知对方的身份,真是吓得整个人都凉了,冒充皇家的血脉,这要是东窗事发,可是灭九族的罪!
他才收了区区几两银子,就要拿全家老小的命来赌,可划不来。
程大夫,你还好吧?看着对方惨白的面色和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温知如关切的过去扶了对方一把。
没没事,年纪大了,总有些老毛病,不碍事。
温知如却又凑近对方耳边小声道:这会儿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我至少能保你一命,要真等回了京城进了王府再出事,你该明白你的下场。
我可程大夫看着温知如将信将疑,这头已经开了,真的还能挽回?
一会看我的眼色行事,我会给你机会。
到这份上,程大夫也不能拒绝了,连连点头,是,是。
*******************************************************************************
程大夫怎么了?一直坐在床上的穆婉倩看着程大夫和温知如嘀咕了好几句,不免心有不安。
程大夫你先坐。温知如扶着程大夫坐下,这大冬天的让程大夫一路赶来,一进门就忙着给许夫人诊脉,连口热茶都忘了备下,倒是我们疏忽了,刘大人您说呢?
刘安点点头,是,是,赶紧倒茶。
程大夫一边喝茶一边镇定情绪,温知如又转身看向锦翌珲,如今许夫人既然有了,自然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呆在府衙,世子爷是不是该选个良辰吉日,早日给许夫人个名分?
这话一出,穆婉倩的眼睛都亮了,可她却不敢表现的太高兴,只是低垂下头,带着哭腔,我我自知身份卑贱,可不敢高攀世子爷,只是只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无辜,还请世子爷垂爱。
她当然知道锦翌珲对自己并没有半点感情,甚至从那日自己算计与他同床开始,恐怕连那一点点的旧日情谊都没了,可她更懂这个男人的善心,如今自己身怀六甲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不可能在这时候还能对她恶言相向。
只差这一步,只要锦翌珲默认了这个孩子的身份,那她怎么着也会进入贤王府。
婉倩锦翌珲其实很想说你有没有孩子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才不会相信那一晚他俩是真的有过什么苟且,可是这一个月来穆婉倩确实都呆在知府府衙,如今不管是大夫的诊断还是她此刻的病症都说明了确实是真的有孕。
这一刻,锦翌珲都有些迷糊了。
所有绝情的话语在开口那一刻还是都吞了回去:你身子要紧,且先好好休养。其余的事,从长计议吧!
怎么能从长计议?温知如继续不依不饶,当日在京城二公子的事已经让王爷不快了,世子爷这是要拖到何时?往后不足一月就是年下了,你我也要回京城复命,到时候世子爷是要将许夫人一同带回京城还是留在这儿?若是带回京城见到穆夫人和王爷,又作何解释?
温知如看锦翌珲脸色越发暗沉,接着添油加醋,这孩子不论是否嫡出,却是世子的长子,你忍心让他身份不明,一生下来就受人病诟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面对温知如咄咄逼人的追问,锦翌珲再忍不下去,心头本来就憋屈,好端端就突然冒出来个孩子,自己的心上人还非逼着自己承认,这简直
锦翌珲当时一拍桌子就冲着温知如吼道:你是非要我娶了她你心里才舒坦是吗?
面对锦翌珲突如其来的怒气,温知如一下子就怔住了,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每个字都带着隐忍的颤抖,那你还想我怎么样?我我们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么?
说罢,他都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转身大步跨出了房间。
知如!锦翌珲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的头脑突然意识过来,这件事的关键根本不是穆婉倩到底怀了没怀,而且他该怎么挽回自己在温知如心里的形象。
他明明是在气恼自己才会那么咄咄逼人,而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冲着对方发火!
回想起方才,他说话时候那整个人都在发颤的模样,那种近乎绝望的哀伤,锦翌珲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拧着的疼,不敢多想就追了出去。
******************************************************************************
锦翌珲在已经冻结的莲花池边找到了温知如,不由分说就先一把将对方抱住,省的他再跑开。
你温知如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发现果然对方力气惊人,也就作罢,低下头语气哀怨又无奈,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这时候你该多陪陪她。
知如,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你别生气。我说过今生只有你,穆婉倩的事,我们慢慢商量该如何处置。
商量?还能怎么商量?你是要这么拖着等孩子降生,你直接夺了孩子不要她,还是干脆给她一碗堕胎药,一了百了?那太残忍了。温知如摇着头眼眶微红,她再如何错,可是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全都是我惹出来的祸,当初当初在醉霄楼我就不该同情她把她带来这里,我更不该给她机会接近我。
如今说这些有意义吗?他长叹一声,哀叹男人为何总要在这种时候才悔不当初,不过,好戏既然开了场,总不能半途而废,否则自己这一个月的气不是白受了,事情都到了地步,我除了成全你们,还能怎么样?到底我是个男子,将来也不能为你诞育子嗣。
听出他要离开的意思,锦翌珲也急了,知如,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成全我们?那我呢,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个。你怎么能忍心把我推给别人?
那不忍心还能如何?温知如终于转过身面对他,就算我相信你心里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又能如何?如今还有别的选择么?还是你想让我与那个女人共侍一夫?
不不是这样。也许,也许我们还能锦翌珲的思绪完全被温知如这哀伤到极致的表情打乱了,根本没法理智的思考,他只是抱着对方,紧紧的,像是要嵌入身体里。
没有也许了。温知如伸出手同样环抱住对方,将脸颊轻轻贴在了他的胸口,语气悲凉,你我注定有缘无分。
知如这一刻世子爷都有了想哭的冲动,他该怎么才能挽回这个局面?
珲温知如仰起头,亲吻了对方的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锦翌珲,缠绵悱恻,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悲泣。
锦翌珲起先是一愣,而后感到了有湿热的东西滴落在自己颈间。
他竟然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锦翌珲霎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从京城这一路,他们经历了很多,可即便是再危难的时刻,他却未见到温知如如此悲伤的一面,除了那日他在病中无意识的眼泪,这也同样是第一次,他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泪水。
此刻,除了心痛只有心痛,渗入骨髓的疼。
知如,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他搂紧他,带着哀求的欺哄,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求你别这样,你让我心疼。
温知如也说不清最后为何自己真的哭了,不仅仅是因为太入戏,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也害怕有一天真的会面临这一幕。
若是贤王府一定要世子留下嫡出的血脉后继有人,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终于推开了锦翌珲的怀抱,再次转过身,轻轻道: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呆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都要被小受的演技折服了!!!!
接下来几天都要日更5000了呢~~~嘤嘤嘤。。。你们不夸我咩!
第59章
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呆会儿。
锦翌珲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 只是他也没有再靠近对方,仅仅是站在哪儿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温知如从屋里出来的匆忙,衣着单薄, 可即使冻得发抖, 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透着一股刚毅与坚持。
他的视线正眺向不知名的远方,带着一丝迷惘。
无形之中, 锦翌珲觉得有一道屏障将他俩隔开了,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却好像再也触不到他。
那是个阴天, 即使已经过了辰时天空依然阴云密布, 吹了几阵凉风,锦翌珲纷乱的思绪终于沉淀下来。
他终于有机会好好的审视此刻的局面。
从前他是念着与穆婉倩一起长大的情谊和穆家对贤王爷的恩情才会一再的宽纵对方。
其实细想起来,穆婉倩从一开始就是有所图的, 先不谈她一个无财无势的寡妇如何得知自己获封钦差来到太原的消息,哪怕是她真的只是道听途说, 可那日在醉霄楼知府大人设宴洗尘,也不可能会允许她这样的身份贸然前来。只能说穆婉倩也是刘安想要拉拢和讨好自己的棋子而已。
还有那晚最后的那杯酒, 他承认自己当天确实喝了不少,可也不至于醉到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得的地步, 唯一的解释只有那杯酒早就被人下了什么药。
穆婉倩死了相公、没有儿女、婆家又不喜欢她,她想要算计自己生米煮成熟饭嫁入贤王府并不难猜, 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对她不理不睬,她总能知难而退。
但没想到她竟然还不死心的搞了怀孕这一出。
他是被温知如的脾气和这些天来案情的毫无进展给弄晕了, 才会没有想明白这么关键的问题。
那个晚上他是失去意识不省人事,可作为一个男人他还不至于连自己和一个女人有没有行过周公之礼,是被人下了迷药还是春|药都分不清。
照理说, 穆婉倩根本就没有可能怀有身孕。
她要不就是装的,要不然就是
后一种可能性锦翌珲都不想去猜。
他从小认识的穆婉倩,那个有点大小姐脾气,骄纵却不失直率的姑娘,怎么会变成今天这般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