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惊慌,老者略微掀起眼帘,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金光,殿下,应该即将化蛟。
这么快?另一侧的老者愕然出声,殿下不是刚刚才涅槃为虺吗?
老者微微颔首,闭上眼帘:九死一生,我们帮不上什么,只能看殿下的造化了......
苍梧之渊他们进不去,自从那个疯女人殒命在其中,但凡龙族无一能进,不然殿下也不会没有丝毫照应。
龙子应运天地造化万年一生,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才是,可绕是如此,身为龙族长老的老者依然忍不住闭上双眼。
现在只能祈祷,但愿殿下能顺利度过难关。
龙骨的尾部已经粉碎成泥,偌大的冰原不过刹那就塌陷大半,冰窟摇摇欲坠,即将倒塌,风雪大作间一个白袍弟子挥出一锤,高声道:要不然我直接把冰窟锤塌?让那家伙给前辈陪葬被压在里面憋死算了!
你敢!
你敢!
两道厉喝同时喊出,那白袍弟子呆了一下,罗将已经一枪戳了过去,攻势愈发密集,让那弟子再无法分心。
沈长越吼出后眼睛就红了,而后发现另一个喊出声来的人竟然是对面的身着厚重斗篷的黑袍人。
沈长越和轩辕罹一直跌跌撞撞,经历无数生死,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杀意,恨意滔天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努力搜索记忆,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曾经有这么一号仇敌。
万象速度太快了,他的阵法根本来不及布置,将风霜碎影催动到极致也不行,不过瞬息就被追上。
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响,不过片刻沈长越已经被一掌轰进了冰层当中,他刚想挣扎站起一只手就已经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一把拎起。
身上多处骨骼断裂,咽喉处被死死掐住,一股宛如实质般的杀意从黑袍人身上穿来。
沈、长、越
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包含着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的滔天恨意:你把他,怎么了?
咳咳......咳咳......沈长越喘不过气,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谁?
沧澜帝国,沧源城
沈长越一懵,他穿进这破书来的地方就是沧源城,那也是他第一次遇见轩辕的地方。
这个人既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又并不认识大概就是从前原主认识的人,原主在沧澜帝国
呃
肩膀骤然一痛,一阵血雾爆裂开来,一根拇指粗的冰凌刺入他的臂膀,而后在血肉之中爆炸,血肉飞散。
男子的声音阴沉又疯狂:记起来了吗?你把他剥成白骨
沈长越痛的根本说不出来话,嘴唇张合颤抖,沧源城、沧源
还记不起来?男子见他不答,恨意越发高涨,几乎到了骇人的地步,数根冰凌瞬间刺透沈长越胸膛腹部手臂,避开遇害部位,整个人几乎都被刺了一个对穿。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那男子像是听见什么莫大的笑话,笑的愈发癫狂,沈长越!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修长的右手抬起,即将揭开斗篷的那一刹那男子动作骤然一顿,一只只剩下骨骼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冰窟彻底坍塌,化为一片废墟,这世间最后一条纯血的深渊魔龙皇族血脉消逝。
学长
轩辕
沈长越勉力睁开眼,周遭声音已经模糊,只能透过层层风雪看见伤痕累累的人,他拖着一条残腿,眼角还在往下滴落血泪,像是从地狱当中走出的恶魔,朝他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笑容,扭曲的肌肉抽动,像是在哭。
轩辕......沈长越嘴唇张合,只能吐出这两个字来。
被透过胸口的黑袍人僵硬的一寸一寸低下头去,那只手穿过了他的心脏,在内脏中搜寻,片刻后硬生生抓出了一段未曾炼化的白骨。
那是一截龙的脊骨。
龙髓。
整个苍梧之渊最为珍贵的奇物,一位殒命的深渊魔龙族留下的龙髓。
轩辕罹拿到想要的东西,白骨挥动黑袍人直接被硬生生甩出数丈之远。
其实对比轩辕罹如此状态,黑袍人完全有余力反击,可他没有,他只是怔怔看着自己胸口的巨洞,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有风穿过了他的心口,龙髓已经被身体吸收一半,那只白骨的手抓住未曾炼化的一半将之硬生生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龙髓之上攀附的小龙不甘的咆哮片刻,终于被汹涌的魔气彻底掩埋。
轩辕罹一步一步走向沈长越,终于在最后一步时浑身力气散尽,就像是走过了无尽长路终于明白自己可以停下了。
沈长越抱住了这具森然可怖的白骨,张了张口:轩辕......
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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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带我走
虚弱的声音好似一阵微弱的风,随时会消散在这冰天雪地当中。
沈长越的手在颤抖,他死死抱住怀里的人,嘴唇翕动片刻,好像终于找到了发音的开关:好、好、我带你走,我们这就走
他把下颌抵在青年的发顶,好像终于有了一丝力气,提起周身所有灵气,勉强支撑着自己将遍体鳞伤的人背在背上快速朝外掠去。
走
一直发着愣的黑袍人像是被这个字重新拨动了某个开关,藏在斗篷下的眼一瞬充血通红,整个人宛如野兽一般踉踉跄跄的站起,他心口还有一个大洞在往外喷血,他却已经完全顾不得,整个人趋于疯狂。
走?!你休想带他走
他还要再追,灵力没有提起来,一口血已经率先喷了出来,澹台明月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向他背后注入一阵温和的灵力。
轩辕,别追了,你已经被心魔侵入
黑袍人已经仿若魔怔一般,完全听不进去身侧女子在说什么,只是疯狂想追上去拦住那个畜生
沈长越一身血口,怀抱着一个只剩下骨架的轩辕罹,被心口破损了一个大洞的黑袍人拦路挡住,那人身上的斗篷在大风里猎猎杨起,状似疯狂的拦在了必经之路上。
还能走得掉吗,沈长越的手忍不住搂紧背上的人,却只摸到了一手血水。
轩辕罹被他背在背上,涣散的目光艰难凝聚,身后冰川即将陷落,那黑袍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依然挡在唯一的出口。
轩辕罹黑洞洞的眼几乎能透过数道遮蔽看透那黑袍,嘴唇颤抖着微微开合,无言的恨意浸透了怨憎的眼,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却太虚弱了只能落进风里。
右眼上燃烧出漆黑的带着血色的火焰,下一刻那只骷髅一般的手隔着数丈之远轰然一掌拍在了黑袍人身上,那人竟躲闪不及,被强弩之末的人一掌拍开。
猎猎黑袍在风中掀起,沈长越正要去看那黑袍人的真容,背上的人已经颤抖的搂住了他的脖颈,微弱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好似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走
身长越心脏仿佛被什么揪住,当下什么也管不得,只想带着他快走。
背着骷髅一般的青年飞快消失在视线里,冰川即将崩塌,冰山摇摇欲坠,黑袍人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个身影摇摇晃晃的消失在视线深处,五指竟硬生生抓入了冰层。
不
那个口型,他看清楚了。
他说的是,挡我者死。
再受重创的灵海在飞速流逝灵气,将倾的冰川带来呼啸的长风,终于掀起了黑袍人的斗篷,那张脸五官深刻俊逸世所罕见,此刻却被不可置信的疯狂和扭曲布满,终于在某一刻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如果沈长越在他必然能认得出,这张脸,分明跟轩辕罹别无二致。
只是轩辕罹多了几分阴郁,这张脸较于轩辕罹少了几分戾气,显得更意气风发,自然,现在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了。
他不甘心还要再追,终于被柔软玉手封住了灵识:轩辕,你冷静一下,不要为心魔所侵
身体倒入一片温软当中,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眼中最后所见是倾塌的冰川和飞舞的风雪,遍体鳞伤的青年抱住的一身血迹的青年,再也没有回头。
在冰川倾倒的最后一瞬,沈长越终于带着轩辕罹逃了出来。
龙骨消失整个苍梧之渊都会重族,地貌或许会在短时间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岳学姐罗将他们已经分散逃开,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火云
沈长越低下头,一块布满了血迹的蛇形结晶挂在了他腰间。
火云对抗上的是一位颇有手段的凝神镜后期高手,一个凝神期的弟子竟然将造化镜的火云逼到绝镜,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现在也想不到什么,火云看样子伤及根本,没有一段时间养伤是好不了的,沈长越喘过一口气,低声道:你放心,我会找到让你恢复的灵药。
沾满血迹的蛇形石头发出一丝虚弱的光芒,用最后能动弹的蛇尾艰难的蹭了蹭轩辕罹的腿,便彻底暗淡无光,缩进了储物玉里。
火云和轩辕还要靠他,他现在不能死,沈长越咬牙提起灵力朝外掠去,终于穿过万兽森林和斩幻沙漠来到出口,远远就看见无数白袍弟子严阵以待,守在出口。
不,出不去,出不去
现在还能去哪里?
菩提树、对,菩提树,那只金乌那么亲近轩辕
沈长越硬生生刹住方向,调换步伐往另一边飞快掠去,菩提树乃是万年神树,肯定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菩提树下金乌盘旋不让任何人族靠近,却在某一刻嗅到了格外熟悉的气息,飞下神树之时只看见两个一身是伤的人影。
唳
神鸟展翅驮伏着两个青年直上云天,沈长越怀抱着闭目的青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幸好,上苍眷顾,他们逃出来了,谁都没有死。
金乌将他们放在湖心的小岛上,踌躇片刻终于展翅飞走,不久后口衔一个碧绿色灵果出现,将之捣碎洒在了轩辕罹身上。
菩提果数千年一结果,乃是天地神物,寻常人一生难得一见,此刻被如此不珍惜的洒在人身上,一直昏迷的人终于勉强有了动静。
轩辕,怎么样,还好吗?
仅剩一只的眼眸闪着某种火焰,从睁开的那一刻起就炽热起来,仅仅只是落在人身上就仿佛能将人硬生生烫出一个洞来。
涣散的目光终于重新凝聚,他伸出那只伤痕累累的手,金乌看着他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明显感知到了什么,虽然心痛但仍然利索的从金羽里抖落出一个菩提果。
碧色的灵果落在青年掌心,天地灵物也好似有感知一般不敢逃跑。
你拿去他的每一个字都显得十分费力,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般。
菩提果被掷到沈长越手中,沈长越正准备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人,轩辕罹已经率先一步退开了,蜷曲的不自然地缩回破烂的衣袖。
别碰炽热的火焰自骨骼肌肤处涌来,烧得人声音都愈发沙哑,轩辕罹勉力支撑住自己不至于倒下,艰难的往后退了两步。
别跟过来喉咙滚动,他近乎凶狠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只是眼里已经不剩下几分凶意,只有骇人的急躁,他踉踉跄跄的往后退走几步,闪身进了菩提树下的树洞当中。
步伐慌乱的可怕,隐隐能看见伤口处四溢的黑炎。
轩辕沈长越整个人都是一愣。
金乌化出一个金色的虚影在湖心小岛落定,眼神凝重:我会为你们守住菩提树不会放任何人进来,龙子应该是要脱虺化蛟了,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安心吸收菩提果就好。
脱虺化蛟
沈长越瞳孔骤然一缩,上一次化虺千刀万剐,金乌还没起飞便听见那个人族已经踉跄着跟了上去,他不由愕然一瞬,连忙厉喝道:放肆!贸然闯入必死无疑!
然而那个人族已经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龙族化蛟会失去理智,疯狂绞杀周围一切,更何况龙子现在状态如此之差,能不能呸,龙子应万年气运而生,必然不可能出事,眼下他只能守好此处,不让任何人打扰龙子化蛟。
至于那个人族,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菩提树下的树洞一片漆黑,连外间模糊的血光都无法照进来半分,浑浊的空气里只能听见压抑的喘息声和什么东西爆裂的恐怖声响,沈长越已经将菩提果打碎化为精纯的灵力吸入体内,此刻才终于止住浑身鲜血,有余力向前。
他越走越深,终于在某一刻感受到自己靠近了这个洞里唯一的活物,他来不及上去黑暗里骤然有一只滚烫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滚,出去
浓重的呼吸打在耳侧,哪怕是黑暗中沈长越也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急促,像是蛰伏的野兽露出了獠牙。
那只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抓住,继而顺着那热度死死抱住了缩在其中的人,他想说什么,火烧到了嗓子眼,却只能红着眼眶喊处他的名字:轩辕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义无反顾的就冲了进来,这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可所谓涅槃,他确实是怕了,他怕他晚一刻进来就只能看见一堆白骨。
就跟上一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