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愚,我们走。”江殷转身。
“礼部侍郎何怀之子何羡愚,请太子妃安,何羡愚告退。”何羡愚对陈氏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哼哧哼哧地跟在江殷身后而去。
陆玖忍不住侧眸,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里里外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江殷的远去。
少年的身形挺拔,如同一根宁折不弯的青竹,背后的非议及排斥的目光,丝毫没有压垮他的肩膀。
他带着唯一的朋友大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没有下人去送他,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背影萧索,却又十分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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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殷离开后,宫内的气氛很快又恢复了一派祥和喜悦,原本紧绷的众人也放松了警戒。
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一年一度的盛宴还要继续。
陈氏安抚了众人一番后,便带领着各家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一同往正殿而去,准备开始晚宴。
华阳让魏氏先回去,自己与陆玖单独有话要说。
魏氏虽然担心陆玖,但也还是听命华阳,先回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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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场清空了,华阳才带着陆玖回去,一边走,一边问她今日的事。
祖孙二人身侧只有陆玖的贴身侍女风莲和华阳的几个心腹嬷嬷。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齐王府的世子在一起?”安静的气氛当中,华阳质疑,“你与他相熟?”
“不甚相熟。”陆玖想了想道。
“不甚相熟,那他今日怎么会为了你与皇孙打起来?”华阳皱着眉,“玖儿,不管今日那江殷是为何替你动起手来的,你都记住,往后在京师里,见着他绕开走,能避开就避开,知道吗?你是个好孩子,可不能跟他那种混账纨绔有所交集。”
“孙女知道了。”陆玖却有些不甘心,“……只是孙女有些疑惑,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为何好像都将江殷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华阳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而后笑了一声:“刚才你不也已经听到了些风声么?”
陆玖抬眸:“孙女只知道,江殷的生母是蛮真的公主,父亲是齐王,他身上有着两个国家的血脉。”
“这就是他的错。”华阳正色,“周朝和蛮真国是一世的宿敌,当年高祖皇帝□□定国,以燕云山脉的天险为线,将蛮真人驱除中原。蛮真人在燕云山以北,拥有的只是草原和沙地,还有恶劣的气候。他们自己没办法解决频繁的天灾,于是就将目光放在我们的国土上。蛮真人的骨血里,刻着自私、凶残和贪婪。江殷,就有一半这样的低劣血统。”
陆玖迟疑:“只是祖母,我们既然如此痛恨蛮真的侵略,为什么齐王妃还会和亲大周?”
“天下之事,不就是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么?”华阳叹了口气,摸了摸陆玖的头发,“齐王妃和亲至中原,原本是我朝希望以联姻平息战火,不让边境百姓再受苦难,何曾想到江殷诞生不久,蛮真就反悔了,连着攻占了燕云山下的三座大周的边境城关,齐王领兵返回了燕云。你想想,自己的正妻是敌人的女儿,自己丈夫带兵攻打着自己的国家,夫妻之间何等尴尬?”
“可是,齐王世子不也有一半的天家血统?”陆玖追问。
“他身上是流着一半江氏的血,可他到底不是个完整的周朝人。”华阳看着陆玖,“我发现你对他的事情好像很感兴趣?”
“孙女不敢。”陆玖恭敬。
“总之,离他远点儿是对的。”华阳闭上眼睛,沉声道,“江殷残暴纨绔又心狠手辣,你看今日他是如何动手殴打你表兄的?便不论他的血统,就只论他的人品,他这种放鹰逐犬、整日无所事事打马过街的逆鳞,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谁嫁给他,算谁倒霉。”
陆玖犹豫了一下:“可祖母,江殷今日并没有伤了我,反而是一直护着我,他……”
他好像并不是旁人点评的那般不堪。
但陆玖还是没有说出口。
华阳不在意地笑了一笑:“京师中众人既然都是这么说他,那他必然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回凤鸣府不久,京师的事情你还能比我们更清楚?行了,别管江殷如何了,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陆玖收回思绪:“祖母请讲。”
“第一件事,我已经与世子妃还有良娣谈过了,后日我会与你姑母一同入宫,将你与皇孙的婚事撤下,再换上你姐姐。”华阳公主微笑。
陆玖心中释然,她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丝笑意:“多谢祖母和姑母了,那第二件事呢?”
华阳故意卖了个关子:“第二件,等你回家后再说。”
陆玖垂眸忍不住低笑:“祖母也爱与孙女顽笑么?”
华阳故意叹气道:“祖母老了,就不配和孙女说笑了?”
陆玖莞尔:“孙女不是这个意思。”
“这儿无人,你正好整理一下衣着,我去殿门处等你。”华阳拍了拍她的手,说着先行一步。
华阳公主先行一步,风莲便立即替陆玖整理起裙摆和发髻上的首饰。
沉默之中,陆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风莲,你在京中的时间比我长,我想问你,齐王世子从前就是这般顽劣暴躁的个性?他一直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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