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宇接触过几次以后,他深知林宇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讲故事,往往有他的目的。
在审讯中,林宇的目的显然是撬开他的嘴。
“不必……”
他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林宇的“故事会”就已经开始了。
“从前,有一个男孩儿,他很喜欢隔壁学校的一个女孩儿。
可惜,这个女孩儿早已心有所属,因此对这个男孩儿并不感冒。
那个男孩儿虽然心中难过,但始终觉得只要女孩儿过得好,喜不喜欢自己并不重要。
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是男孩儿的室友,偶然得知了男孩儿喜欢女孩儿的事,心中不太欢喜,于是总是找男孩儿麻烦。
男孩儿为了女孩儿,并没有与女孩儿的男朋友计较。
有一天,女孩儿和男朋友闹矛盾了。
男孩儿的机会终于来了。
女孩儿给他留了张字条,约他见面,一起杀……”
“够了!”
周成双手握拳,指甲几乎抠进了手掌的肉里。
他的喉咙在痛苦中不断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如同想要嘶吼却又嘶吼不出一般。
“够了?
不够,我故事还没讲完呢……”
“够了!我来继续讲!”
周成实在忍受不了这个故事从林宇的嘴里说出来,如同三个小孩子在过家家。
在他的心里,对廖雨琴的感情是纯洁的,高尚的,不能被亵渎的。
若不是林宇的身份特殊,他的双手被铐又无法动弹,否则少不了冲上去给林宇来几记铁拳。
“你讲吧,我听着。
如果你讲得让我不满意,我可能会继续……”
林宇的威胁,似乎对周成奏效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周成的故事就开始了:
“廖雨琴约我去艺术楼见面,我很激动,也很开心。
她说,她就是为了气气穆天,希望我能理解。
我理解吗?
我当然理解。
除了理解,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能和她扮情侣气穆天,对我而言已经是难得的机会了,我又有什么理解拒绝呢?
可是,穆天也不笨。
他并不想完全放弃廖雨琴。
所以,他一直在试图挽回。
他做了很多,送花,送饭,跪地求饶。
我一度以为我没有机会和廖雨琴扮情侣,廖雨琴就会投降。
可是我错了,这一次廖雨琴异常坚决
看来,曾宁的事应该深深的刺痛了她。
之后,她给我留了字条,让我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为了早些熟悉环境,我先一步去了艺术楼,并在楼里呆了一整天。
一天里,我满脑子都是廖雨琴,以及一会儿如何跟廖雨琴做情侣。
晚上,约定的时间到了,廖雨琴按时出现。
她打扮得很干练,看上去似乎要做什么体力活一般。
对我来说,她无论打扮成什么样子都漂亮。
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找到我,告诉我一旦穆天进入艺术楼,就让我追她。
我本以为她说的‘追’指的是恋爱中的追,可在我询问过后才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一个跑一个追。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那可是她的要求,我又怎么能拒绝呢?
穆天在午夜时分来到了艺术楼,按计划,我开始追廖雨琴,廖雨琴装作仓皇逃窜
她逃着逃着就不见了踪影,让我一顿好找。
我心里很是焦急,害怕她会出事。
可是想到穆天就在楼里,她说不定已经和穆天和好,正在卿卿我我,我又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犹犹豫豫让我的速度受到了严重的拖累,当我见到廖雨琴的时候,我竟然听到了她在威胁穆天而她说出来的话让我脊背发凉。
她竟然说曾宁是她杀的,原因就是穆天喜欢曾宁。
不仅如此,她还卖掉了曾宁的肾!
如此可怕的事,在她的嘴里如同一件寻常的小事一般。
她描述着自己取肾时的心情,好像在说一次郊游的经历。
这一切,让廖雨琴在我的眼里变得陌生起来。
我正准备上前去一问究竟,却惊讶的发现穆天根本不是清醒的。
他昏迷在廖雨琴的怀里,根本听不清廖雨琴在说什么。
下一秒,廖雨琴突然抽起穆天的身子,直接给扔下了楼!
我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若说刚刚廖雨琴在描述杀害曾宁的过程时,我还以为她只是在吹牛。
那么如今她真的杀了穆天,让我真正相信她真的有这个胆量。
我想下楼救人,可是腿脚根本不听使唤。
他们打着哆嗦,让我寸步难行。
廖雨琴发现我已经追了过来,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面带微笑的来到我的面前。
以前,她若是对我微笑,我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这一次,我却被吓得不清。
我心里不禁冒出来一个想法。
穆天死了,下一个不会是轮到我了吧?
让我没想到的是,廖雨琴并没有伤害我。
她告诉我,请我来只是为了让我做个见证。
她不希望这些事成为尘封的秘密,必须有一个人知道并将故事传承下去。
我一听她的话就知道事情妙,等我回过神时,她已经跑不见了。
等我再次追上她,却发现为时以晚。
她已经服毒死在了女厕里,为穆天和曾宁赎罪了。
我想把她搬走,可还是没有那样做。
或许,被人发现,是她一心想要的结果。
可是,当我准备离开时,却意外的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来自于廖雨琴,应该是在死前定时发给我的。
短信的内容是让我帮她再做一件事。
虽然我不知道她如何能确认我不会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忽略短信的存在,但我还是按照短信上的要求照做了。”
“挖肾?”
“对。
她在艺术楼内藏着一把手术刀和一个胶皮手套,手套上印有曾宁的指纹。
我还意外的在这些东西旁边看到了一桶红油漆,这才知道原来她布下的局远远没有结束。”
周成的故事,基本说清了整件时的来龙去脉,也解释了许多林宇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可同时,也让林宇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一些。
“穆天已经死了,她的报复也应该结束了,后面一定要把事情伪造成曾宁的诅咒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
当然有。
穆天的死,和曾宁有关,廖雨琴自己的死也与曾宁有关。
她知道她杀了曾宁的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一旦这件事被曝光,她将身败名裂,而曾宁反而会受到所有人的缅怀。
她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所以才制造了诅咒的传闻。”
林宇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自己的鼻尖一片冰凉。
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本来聪明绝顶,青春正好,大有作为的女生,为何会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廖雨琴若是不死,这案子恐怕比现在更难查。
半年以来,对于曾宁案的调查毫无进展,就印证了这一点。
可是,廖雨琴一死,她到底把器官卖给了谁就变成了一个迷,成为了曾宁案中的一个难以弥补的遗憾。
至于周成,则被以盗窃、侮辱尸体罪和伪证罪,被移交给了监察。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徐浩然和陈俊生两人虽然也有做伪证的情节,但情节较轻。
顾峰派郑竹把他们好好数落了一顿,然后就放回江大去了。
江大发生的命案就此告一段落,在林宇的帮助下,一举破两起案件的顾峰一时风光无两。
他豪爽的拉着林宇吃了一顿小烧烤,以感谢他的付出。
但是,林宇讨要奖金时,他却拿烤串塞住了林宇的嘴……
结束了案件的调查,林宇也暂停了顾问的工作回到了警官学院。
在顾教授的安排下,他成为了罗君欣侦查课的代课老师。
即便他对这个任务十分满,他也拗不过顾教授,只有接受了下来。
正当苦思冥想到底如何教导罗君欣这个“门外汉”的时候,罗君欣却突然请假了。
无论林宇怎么追问,她都不肯说自己要去哪里。
直到四月结束,罗君欣也未回到警官学院。
林宇尝试去找她,却也未能找到。
五月的第一个小长假如期而至,等待林宇的并不是美好的假期,而是让他的心揪成一团的消息——夏江区青龙山发现一具女尸,身份目前已经确定,是一名江大学生,身份是实习记者。
女,江大学生,实习记者。
这三个特征,失踪的罗君欣完全符合。
为了证实死者的身份,林宇找到顾教授想要一问究竟。
顾教授虽然是一个警官学院的教授,但与顾峰经常有交流。
刑侦队知道的事,他都知道,刑侦队不知道的事他也未必不知道。
在林宇的心目中,他的这个导师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知全能了。
此时,林宇坐在顾教授的办公室里,端起茶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心中的紧张不安暴露无遗。
“林宇,我是怎么教你的?
一名警官如果连自己的真实情绪都隐藏不好,还怎么让嫌疑人开口认罪?”
“顾教授,我……”
“我知道你担心罗君欣,我也担心她。
不过你放心,这次发现的……”
顾教授的话未说完,一个久违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宇!林宇!你在哪里?”
是罗君欣!她回来了!
林宇跑到门边将门拉开,没想到却被冲进来的人给撞了个满怀。
发香入鼻,林宇又一次沦陷了。
若不是顾教授将一杯茶水灌进他的嘴里,他恐怕得很久才能想起自己是谁。
“你这小子算是完犊子了……”
看着林宇这副不争气的模样,顾教授连连哀叹:
“当初顾峰要是有你三分花痴,小李也不至于……
算了,不说了。
罗君欣,你这次慌慌张张回来找林宇,就是为了查你同学的案子的吧?”
罗君欣一把拉住顾教授的手:
“是的,她被人杀了,可是夏江所的人认定这是一起意外,根本没准备上报警备局……”
“他们做的倒也无可厚非。
如果真的确定是意外的话,的确不要上报给市局。
你说你同学死于谋杀,有证据吗?”
“没有……”
罗君欣哭丧着脸,狠狠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我以随警记者的身份去过现场,从现场看,她的确像是上山时不小心被从特然降的枯枝给砸死的……”
“呃……你这同学够倒霉的啊!”
“不是倒霉!”
罗君欣满脸通红的争辩道:
“是他杀!”
“他杀就他杀……可你总得有证据啊!
刑事立案是有标准的,你又不是没学过。
一个怎么看都是意外的啊,怎么可能按刑案来立案呢?”
罗君欣被林宇轴得不行的脑子给急得团团转:
“是啊,意外当然不能按刑案立案啊,所以我来找你了啊!
你不是有能耐吗?帮我找找这案子的线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