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苏半夏捂住耳朵,可是那些污浊不堪的句子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然后再快速地钻进她的心脏,狠狠地吞噬着她的心。谁来救救她,救救这颗快要被啃食完的心?
郁助……郁助……苏半夏脑子一激灵,想起了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的,她还有郁助,她知道他不会介意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他是不会介意的……就算她曾经被人包养过,他也会一如往常地对她好,因为他是单郁助啊!她知道他是爱着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她还不能死,还不能死,她死了郁助会伤心的,她知道他会伤心的。
是的,她还有郁助,还有一个时时刻刻想着她的人!就算冷清音害得她失去了所有的人生意义,但是郁助会帮助她找到!他们明天就要去威尼斯结婚了,可以生活在一起,可以为他生一大堆孩子,可以让叹息桥下见证他们的爱情,她的生活还是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她答应过他,无论什么事都不会离开他的,她答应过他,无论什么事都要告诉他,不要一个人撑着。她不要再一个人面对所有,她有郁助可以依靠。就算这些事都是冷清音做的,但是和郁助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会让郁助知道你做的一切,他不会原谅你的。”苏半夏冷冷地看着她,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
冷清音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苏半夏,你真天真,你以为他会相信你么?你觉得他是会相信他的亲生母亲,还是相信你?”
“不管他相信谁,你都会去坐牢!”苏半夏斩钉截铁,她手里有证据,有刚才所有的对话。
“坐牢么?呵呵,我不会去的……不会去的……”冷清音看着她,眼睛瞟到门的那一边刚刚出现的身影,她的笑一下子就变得高深莫测,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苏半夏,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和郁助在一起……”
苏半夏咖啡色的眼眸里忽然倒影着冷清音缓缓倒下的影像,她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她下意识地站起身用双手去拉冷清音,但是只来得及触碰到她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一只折断翅膀的蝴蝶翩然落下,苏半夏看见冷清音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她忽然觉得周身冰冷。然后她听见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妈————”
苏半夏惊讶地回过头,便看见单郁助疯了一下地跑过来,跪倒在栏杆的旁边,身子往外探出去,“不!!!”
苏半夏机械一般地看着楼下,眩晕的距离之后,她看见冷清音直直地躺在地上,身下绽开一大朵红得诡异的花,逐渐往边上扩散,扩散……她的面容几乎都看不清楚,只看得见艳红的鲜血浸染了地面,漂亮地不可思议。
冷清音的身体抽搐着,鲜血从她的身体流出,可是已经毁得差不多的脸却依然看见满足的笑。
远泽,我终于安心过来陪你了……我替你报了仇,杀了苏若,让苏半夏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我们的儿子在一起,就算手里沾满了血腥,就算变成一个罪不可恕的杀人犯,我也要苏半夏痛不欲生。这就是她和苏若害得离开的下场!
冷清音死了……苏半夏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她死了……在她面前死了……她的手上甚至还残留着刚才的余温,可是就这么死了……苏半夏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来得及救她……没来得及送她进监狱,没来得及看她遭到报应,就这样死了……
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奇怪的视线,她抬起头,后知后觉地看见单郁助深似大海的眼眸里迸发出怒火,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终于了解到冷清音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个女人缜密的心思让她感到害怕,冷清音是吃准了她会去拉她,也算准了单郁助出现的时间,所以最后在单郁助的眼睛里看见的便是她推冷清音下楼的一幕,这样,郁助便不可能原谅自己,更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真是好狠啊……
“为什么?”单郁助看着她,只问了这么一句话。有那么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口,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半夏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苦涩,她直视单郁助的眼睛,答非所问:“你相信我么?”
单郁助语塞,他不想欺骗她。这样的一幕让他亲眼看见,却让他说相信她的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可是他还是低下头,声音悲痛:“只要你说你是无辜的,我就相信。”是的,只要她说,他就相信,就算欺骗自己,他也会选择相信她。
苏半夏的心就像被灌了黄连,苦她想要哭出来,她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她倔强地别过头,道:“单郁助,你报警吧。”
刚才那么迟疑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苏半夏就已经知道他的不信任。她不怪他,毕竟是谁看见这一幕都会选择不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惨案,就因为相信耳朵造成了无法弥补的缺憾,可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眼睛看见的也可以是虚假的。
单郁助在听见苏半夏的三个字后,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中,表情压抑痛苦。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苏半夏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他的母亲,是她未来的婆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冷清音死了,难道他要亲手把半夏送进监狱么?不!他做不出来!那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苏半夏手里攥着的录音笔,还是没有拿出来。她看着郁助那么痛苦的神情,心中不自觉地痛起来。她不想让郁助在失去了冷清音的同时,再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她知道如果自己坚持说没有杀人,郁助还是相信,但是有些事情相信归相信,心里的疙瘩始终都是在的。就算以后和他在一起了,他也会时常想起她将冷清音推下去的那一幕,那就像一根刺,扎在郁助的心上,拔不掉,化不了。
她要静一静,要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到底该怎么样。就这样分开,对他和她来说都太过残忍,走了那么久的路才到现在这一天,才能好好在一起,又怎么能因为冷清音的阴谋而分开?
单郁助没有报警,但是警察还是来了,毕竟风尚里还有保安,看见有人死了,肯定会叫警察。
单郁助和苏半夏都被带到警察局做笔录。几个小时之后,苏半夏被告知可以走了。因为单郁助和警察说,冷清音是自己跳楼身亡的。
在警局门口,苏半夏等到了面容憔悴的单郁助,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头发凌乱,他看见苏半夏之后,身子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从苏半夏的面前走过,一步不停。
苏半夏拉住他的衣袖,低低地唤了一声:“郁助。”
单郁助没有回头,轻轻拂开苏半夏的手,声音疲惫而沙哑:“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没有告诉警察他看见的,是因为他没有办法亲手将她送进监狱;但是他始终不能忘记那一刻,或许冷清音摔下去的那一幕这一生都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羁绊。
“不去威尼斯了么?”苏半夏轻声问道,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还是不死心,想要单郁助亲口告诉她。
修长的身形仿佛站立成了一座永恒的雕像,那么悲怆。单郁助没有立刻回答苏半夏的问题,而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苏半夏以为这只是个噩梦,沉默到苏半夏所有的勇气都已经用完。
良久,单郁助简简单单吐出几个字便落荒而逃:“对不起,半夏。”他怕再继续待下去,他会不顾一切地拉起苏半夏的手去威尼斯。他梦想着能和苏半夏去威尼斯,但是现在,他不能欺骗自己,他需要知道真相,可是又害怕知道真相。
在听到这句对不起之后,苏半夏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还是无力地流淌下来,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对不起,半夏,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对不起,半夏,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所有世界上最残忍的语言汇合起来就只有这三个字,对不起。
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爱得那么深,明明那么想要在一起,但是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牵绊在拉扯着他们?苏半夏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她给他时间冷静,给他时间让他想一想,到底她会不会把冷清音推下楼。如果能够想清楚,那么威尼斯还是能够一起去,如果想不清楚,那么注定他们之间缺乏最根本的东西——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