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站在海边,风扬起她的裙角,定格那一瞬间,就像是风景画里那一抹最悲伤的情景。她的身体被夕阳笼罩,脸上像是染上了鲜红的胭脂。咖啡色的眼眸里晕满了最深沉的悲凉,毫无焦距地望着平静的海面。
她的身体纤瘦,仿佛一吹便会像纸片一样随风消逝。赤裸的脚踝陷入柔软的沙子里,海水追逐着淹没她的小腿,然后又黯然地退回去。海风的沙沙声仿佛歌声,在苏半夏的耳边微弱地吟唱着。
就是这片海,在五年前的那一天吞噬了单郁助的生命,让她彻底失去了生存的意义。她还记得那天他们之间的争执,是那样的小儿科。是她的偏执害死了单郁助,如果不是她一直否认他们之间发生过关系,也许单郁助就不会死。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眸中溢出。苏半夏记得,当初单郁助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受伤和无助,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一般。这辈子她都无从得知,单郁助在出事之前到底向她喊了什么。
心像被人用榔头一下一下地捶着,阵痛通过神经传到全身,苏半夏跪倒在沙滩上。呜咽声从喉咙里发出。
“单郁助……你让我活下去,可是没了你我怎么活……这辈子,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到最后,你却还是要弃我而去……”
“单郁助,对不起,我欺骗了你……那天晚上我在你的房间……可是,我没有办法承认……你是有妻子的人,我不能那么自私……”
“单郁助,我一直都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可是却一点都不像同龄的孩子……”
苏半夏回忆起以前的事,那带着眼泪的脸上却绽放开笑容,无端让人感觉更加的心痛。
“是你说,紫蝴蝶是美丽的生灵,就因为这个,我傻乎乎地喜欢上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一住便是几年,直到现在。”
“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喜欢上你?你有什么好?脾气不好,性格不好,对我粗枝大叶,明明城一要比你好千万倍……可是,有什么办法,喜欢就是喜欢上了……没有理由可言的……”
“那只耳钉,一直都戴在你的耳朵上,明明说分手以后就扔了的……为什么要带着它一起沉入海底……因为是定情信物么……”右耳上的耳钉绽放出异常梦幻的紫色。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只有右耳上有耳钉是什么意思,耳钉形状和额头上的胎记一模一样。现在她记得了,是单郁助送给她的东西……
苏半夏缓缓地站起身,像是被什么牵引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海。
“单郁助……我在离开你之后,不是不能结婚……而是,我发现自己不会爱了……失去了爱的能力……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够让我这么撕心裂肺地痛过爱过……所以,我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人……你看,你又多可恶……”
海水漫过她的膝盖,浸湿了她的裙子。她的眼睛里苍茫一片,只看得见碧蓝的大海,完全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布偶。
“单郁助,你知不知道,你有孩子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长得很像你……可是在失忆的时候我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海水淹没至她的大腿,她的身体在海水的冲击下,开始有点不稳。夕阳如血一般,染红了整一片天空,明明是很漂亮的景色,这样看上去却有点诡异。
病床上躺着的人的手指忽然就动了一下。
苏半夏娇小的身躯在茫茫的大海中,仿佛沧海一粟,她缓慢向大海的深处移动着。
“单郁助,我恨你……恨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会感激你么?不会的……我只会更加恨你……”
海水漫至她的腰身,她已经有些站立不稳。苏半夏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忽然又开始掉下眼泪,她朝着太阳的方向哭喊:“单郁助——我爱你——我好想你——好想你……想你……”声音到最后已经变成细不可闻的哭声,然后她有些不可控制地不停地拍打着海水,眼泪混着溅到她脸上的海水一起,肆虐着她白皙的脸庞。打累了,她缓缓地停下动作,有些木讷地面朝着大海,眼睛里死水一片。
“单郁助,我很想你……对不起,让你孤单了这么些年,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
病床上的人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半夏……”嘴巴里呢喃着她的名字,心脏处传来彻骨的疼痛。单郁助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他顾不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是哪里?他昏迷了多少时间?他都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去找苏半夏!他的直觉告诉他,苏半夏出事了!
掀开被子,单郁助拔掉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下了床。但是由于五年没有走动,肌肉已经有些萎缩,身子使不上力,于是他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撞翻了床旁边桌上的花瓶。看护听到声音后赶来,看见在地上挣扎的单郁助,直接愣住了。他没想到,昏迷了五年的人居然一下子醒过来了!太神奇了,这就是医学奇迹么??
“你傻愣着干什么??”单郁助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狗吃屎的动作看得出神,有些不悦地打断那个人的遐想。
“对不起,单少爷。”看护连忙将单郁助扶到床上,刚想转身去找医生替单郁助做个全身检查,却被单郁助一下子拉住:“这个医院是不是纪初浩的?”
“嗯,是的,是纪少爷安排我来照顾你的。”看护对单郁助强大的内心产生了无比的敬佩,要是一般人睡了那么久才醒过来,怎么会第一时间就头脑清醒地问他是不是纪初浩给他安排的医院呢?
“给我打电话给他,我有事和他说。”
纪初浩坐在办公室里,面对一堆文件焦头烂额。他原本就是坐不住的人,现在一天就让他处理三家公司的事,毕竟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好脾气:“喂??”
那边的人明显不会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语气,楞了几秒钟后,低声叫道:“纪初浩。”
这下轮到纪初浩怔住了。熟悉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攥住话筒,好像只有他一松手那边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纪初浩,你说话!”等了半天,单郁助见那边没有动静,于是催促道。
“单……单郁助?”纪初浩忽然觉得身子一下轻了不少,好像失重一般,他等了五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单郁助醒了,他醒了!!
这样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和卡卡在一起了?他不用再承担苏半夏的责任??这五年,他不仅要扮演苏半夏丈夫的角色,还要压抑自己对洛卡卡的感情,修哲和苏晗两个小鬼头人小鬼大,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看出破绽,所以才说小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
“半夏呢?”单郁助似乎没有察觉到纪初浩有什么不对劲,急急地问。
纪初浩一顿,有些欲言又止,他该不该告诉他,苏半夏变成了他的老婆呢?如果说了,单郁助是不是直接会杀到他的公司,将自己大卸八块??
出于自己的生命安全,纪初浩模棱两可地回答:“她,她很好……”
“她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额,单郁助,你刚醒过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纪初浩立刻转移话题。
“纪初浩,”单郁助的声音立刻低沉下去,“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她很好,真的很好……”
“纪初浩,带我去见她。”
银色的跑车飞奔在高速公路上,纪初浩在握着方向盘的同时,还不停地偷瞄身旁的单郁助。他的皮肤因为长时间不见太阳,苍白地没有血色,原本健硕的身材,现在也瘦的能够看见肋骨,他的身体很虚弱,时不时就要喘气一下。
纪初浩担心地问:“郁助,你身体看上去很虚弱,还是做一下身体检查比较好吧。”
“不用了,我想见半夏。”单郁助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没有丝毫的底气,但是却异常坚定。
纪初浩在路上已经向他具体解释了现在的情况,包括苏半夏已经成为他妻子的事实。纪初浩一想起刚才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单郁助看他的眼神,阴森的感觉让纪初浩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喂,拜托,当时你说昏迷就昏迷,留下怀着孕的半夏,你让她怎么办?”纪初浩委屈地不行,小声嘀咕道,“我也是被逼的,是洛卡卡逼我娶半夏的。”
单郁助没有多说什么。纪初浩说的没错,无论怎么样,纪初浩做得实在够多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苏半夏曾经挽着纪初浩的手走进结婚殿堂,这画面就让单郁助接受不了。
“你和她……”
“没有!我和她结婚的结婚的这五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发誓!”纪初浩急急辩解道。
“我想你也不会,洛卡卡还在呢。”
纪初浩哀怨地看了一眼单郁助,道:“也不知道是谁,害得我不能和卡卡在一起。”
单郁助自动忽略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