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喜气洋洋的禀报,大公子,宫里给了消息,帝辇出发了,您也快些准备着。
知道啦。后跟出来的顾远婳应了一声,踮着脚看自己俊美的大哥,哥,发冠还没带,回里间我给你带上。
顾远筝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嗯。
他这里伺候的没有丫鬟,都是些跑腿的小厮,严太后便派了几个女使过来,帮忙打个下手,顾远婳也挤进里间帮着忙活。
皇后的发冠原本的形制更偏向女性化,主体为六龙四凤,邵云朗觉得顾远筝又不是女子,也不希望后世误以为他是个女子,所以亲自动手改了这发冠。
去掉种种冗杂的装饰,最终发冠正面为双龙拱卫着颗血色宝石,后面则是四只凤凰振翅,口衔金玉流苏。
顾远婳嘻嘻笑道:大哥,这发冠真好看,陛下真有眼光。
顾远筝垂眸,抚平袖口,也轻声笑了笑,你当他那几年挥金如土的纨绔是白做的?不精致的东西可入不了他的眼。
顾府前院此时便清静的多,禁军昨夜便开始封路,唯有紫梁大街至庆瑞门这段长路准许百姓叩拜观礼,其余路口都封上了,为的是防止有贼人浑水摸鱼意图不轨。
顾家在京城没有姻亲,有些人想攀扯关系,顾蘅更是理都没理,他回京也只是为了看着儿子成亲,泼天富贵他不想要,只求家里这几个小辈都能一生顺遂。
故而此时等在前院的,竟只有顾蘅和从后院被赶出来的顾远棋,以及一些要在此伺候的下人。
见他老子坐在中堂闭目养神,顾远棋揉揉鼻子,将一身浮躁收敛了几分,乖乖的在一旁站着。
不多时,有禁军长声喝道:陛下驾到!
顾蘅睁眼,起身向外迎去,他行至大门处,帝辇便已经停好了,邵云朗没等他去恭请,自己便下了马车。
六重礼服的外袍换成了暗红色,邵云朗一手拨着眼前的晃动的玉旒,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见顾蘅俯身要拜,连忙上前两步将人扶住,低声道:您无需多礼,此处没有外人,您就把我当个寻常小辈便好。
他见了顾蘅便心虚,几年前顾远筝为他受伤,几年后他又把人家前途正好的儿子给拐进了宫,顾远筝还时不时搬老爷子两盆花送给他母后
总之,上阵杀敌从未发怵过的陛下,此时小腿肚有些发酸。
被邵云朗扶住,顾蘅也没坚持,或者说老爷子一早也没想跪下去,干脆从善如流的站直了,一双清澈的眼睛似是能望进人心底,顾蘅露出个了然的笑意。
两列宫人着绯色,聘聘婷婷的拿着宝瓶、石榴、香炉等物件走在前面引路,邵云朗刻意落后半步,与顾蘅并肩而行,手心都紧张出汗了。
正想找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顾蘅便先开了口,陛下,嫁或娶,对老夫看来并无不同,如今见筝儿夙愿得成,老夫心里自是十分欢喜,想来陛下也是如此?
邵云朗点头道:自然如此。
那便不必心怀忐忑。顾蘅微笑着拍了拍邵云朗的手臂,老夫对你很是中意。
顾蘅会这样说,让邵云朗又是意外又是惊喜,一惯伶牙俐齿的陛下竟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他觉得此时该说一句人交给我您放心,但又觉得顾远筝又不是地坤,他才是,这么说多少有点怪
眼见就要到顾远筝门口了,邵云朗急的额角青筋跳了跳,一个字在舌尖滚了又滚,终于脱口道:爹!
顾蘅脚步一顿,诧异的看向邵云朗。
不怪邵云朗嘴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别人叫出这个称谓,话一出口耳根先红了,后面想好的话又忘了个干净,只结巴道:朕啊,我和阿远我俩
陛下不必多言。顾蘅笑的见牙不见眼,挥了挥袖道:别误了吉时。
直至彩绸低垂的帝辇进了紫梁大街,两侧百姓细微嘈杂的声音入耳,邵云朗才回过神,掩面叹息一声,太丢人了,我今天怎么回事,连句话都没说明白
一只手从旁伸过来,不轻不重的握住他的手腕,拇指还摩挲了两下,顾远筝低笑道:你叫他那一个字,抵得过千言万语了。
唉邵云朗又叹了一声,抬头道:阿远你你
这是陛下今日第二次失语了,他茶色的眼底映着眼前人,半晌呐呐道:你今日真好看。
顾远筝自懂事起便知道自己生得不错,但直到此刻才恍然生出几分得意,车辇还在向前,他于万人跪拜中倾身向前,凑近那双茶色的眼瞳,低笑着问:陛下喜欢吗?
邵云朗点头,顾远筝便暗了瞳色,低头便要吻上来,被陛下强硬的抵住了肩膀。
你等会儿邵云朗盯着他的唇,你擦唇脂了?那别亲了,蹭掉了怎么办?
顾远筝:
看来他还是不够好看,小五竟然还能分心去想他擦没擦唇脂?
微凉的指尖抵上邵云朗的唇,顾远筝眯眼道:不及陛下风月场所去的多,唇脂是何物臣不知,不过陛下若是想让唇色更艳几分,臣倒是可以相助。
他一字一顿道:不用唇脂。
邵云朗:
救命,这十年老陈醋太酸了!!
下了帝辇便是帝后一同登坛祭祖。
二人携手拾阶而上,邵云朗舔了舔又痛又麻的嘴唇,扭头看向始作俑者。
顾皇后一步一步走的倒是端方持重,只是目光相对时,说的话却并不严肃。
他声音压的很低,带出一些沙哑的气音,很轻的被风卷进邵云朗耳朵里。
小五,你今日也好看,每日都好看。
邵云朗扬眉道:自然,朕天下第一好看。
雄浑的号角声里,两人一同站上祭坛,从司礼官手中接过那冒着袅袅烟气的贡香,并肩三拜之后,阖目祝祷。
邵云朗不信鬼神之说,却信仰脚下这片广袤的大地,闭眼时,天地间便只余风声低吟听不懂的歌,他默默的想:
他的热血也曾溅落在这土地上,若山河有灵,请护佑他身边的人,此生长乐安康。
金秋高远透澈的天幕下,号角声又起,有自西南迁徙而来的候鸟,于云汉间徘徊鸣叫相和,司礼官沉声喝道:
礼成
从日出折腾到日落,真进了凤栖殿时,陛下差点喜极而泣。
虽说还有些规矩没做完,但陛下先前有吩咐,一切按照民间习俗从简即可,他可不想和顾远筝一推门,和满屋子做添喜嬷嬷的命妇面面相觑,那场景,想想都能用脚趾头再挖出一座凤栖殿。
床榻四周挂了红色的帐子,还有绣着一百个嬉闹小儿的百子被,两人并肩坐在床上,有宫人小步上前,将合卺酒的托盘捧了上来。
邵云朗这辈子喝的酒多了去了,但这一小杯却大不相同,两人相视一笑,手臂相交,共同饮尽杯中酒。
宫中少见真情,一旁严太后派来主事的女使见了这二人胶着的视线,都忍不住掩口轻笑,再开口时除了公事公办,还多了些许染上喜意的真心。
倾合卺,醉淋漓,同心结了倍相宜!女使低眉笑道:请新人再行结发之礼。
若按宫里的规矩,这一步是直接略过的,毕竟天子龙体贵重,就算是头发丝,那也不能用剪子铰断。
但邵云朗私心里却想让他们今日像一对儿普通夫妻一般,遂一切都依照宫外的习俗来。
蜷曲的一绺长发与纯黑的直发被红绳缠缚在一处,千丝万缕的纠缠着,便如两人此后余生。
礼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女使扬声道:请新新人用多子饼,多子多福,儿孙绕膝。
女使心里直犯嘀咕,她刚才差点说新娘子,这饼子也不知道谁吃,她颇有几分好奇的偷偷看了一眼。
只见陛下盯着那巴掌大的面饼,面露难色。
顾远筝挑眉,忍不住笑道:要不,算了
邵云朗呼出一口气,拿起那小饼子,算什么算?朕金口玉言,不就是个糖饼吗?
一口下去,邵云朗那张俊美的脸都扭曲了一下。
好家伙,御膳房真是没偷工减料,差点一口把他送走,齁的嗓子差点冒烟,幸而这东西不用全部吃下去。
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邵云朗终于绷不住了,抄起桌上的茶壶先喝了半壶茶,红糖那股子甜腻的味道才将将冲淡一些。
呼,比打仗还累。邵云朗扶着桌子摇头,成亲这种事,他娘的这辈子一次就够了
自然只有一次,陛下还想有几次?顾远筝从他身后将人圈住,手指摸索着礼服外玉带的卡扣,咔哒一声将那东西解了下来。
等等!邵云朗按住那只修长的爪子,扭头笑的有几分讨好之意,阿远今晚别折腾了吧,我快散架了,你不能刚成亲就守寡啊。
顾远筝皱眉,低声道:瞎说什么?
阿远邵云朗转过来,亲亲顾远筝的下巴,学着庄鹤轩要奶糕的样子,眨眼睛道:明天,明天一定!
嗯。顾远筝点头。
嗯?邵云朗瞪眼睛,你这色胚这么好说话?!
不然呢?顾远筝被他气笑了,抬手帮他把沉重的外袍脱了下来,总要顾及着你的腰伤,今日这衣服都要赶上一副甲沉了,我是禽兽吗?
你不是吗?衣冠禽兽。
但陛下很识时务,一个不该说的字也没说,抬手任由顾远筝给他脱了繁重的礼服。
凤栖殿没有温泉池,用浴房有些不方便,不过邵云朗是被伺候的那个,倒也没觉得差到哪去,还时不时给顾远筝泼点水捣个乱。
最后被人按在浴桶边,亲的手脚发软。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多子饼,顾远筝总觉得这个吻格外的甜,放开时依依不舍的咬了一下那殷红的唇瓣。
把邵云朗塞进被子里,顾远筝又把自己给打理好了,方才回到这处处喜意的寝殿,与邵云朗相拥而眠。
后半夜,月光似一层秘银,静静的笼罩着整个明和宫,凤栖殿檐下的铃铛被风吹动,叮铃作响,风里隐约带着点醇烈的酒香。
邵云朗睡着睡着便觉得有些热,开始踢旁边的人形暖炉,偏偏手脚都有些绵软,不算陌生的渴望在节节攀升,他鼻息愈发急促,终于闷哼一声惊醒过来。
手有些没轻没重的去拉扯中衣,却将脖颈抓出了一条红痕,再要拉的时候,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抓住,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黑暗里,邵云朗半阖着眼,不甚清醒的叫道:顾远筝
嗯。身侧的人应声,安抚般吻了吻他的鬓角,是雨露期?
乖,我在。
月色如水,群星璀璨,有白虹自紫微星光芒中掠过,一夜数次,终成一场罕见的流星雨。
是个很好很长的良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打下正文完三个字的时候,都有种感慨,只是故事告一段落,而他们很好很长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明天写崽崽的番外~
预收文案
《樱桃大佬他又甜又软》
陶苒是棵妖精,没错,不是一只妖精,他论棵的。
伪装人类时,陶影帝爱岗敬业,热心公益,唯一能被黑粉攻击的点就是:
他每年六到七月都要去度假,出道以来雷打不动,据说影帝其实早就隐婚生子,这是去陪孩子过暑假。
影帝:谢邀!孩子已脱销!自花授粉不想要对象!只想找块土,好好补一补!
作为一棵活了两千年的樱桃树,陶苒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除了每年摘果都如同身体被掏空,要变回原型扎进土里好好修养。
这次的假期有些不同。
他发现一块格外肥沃的土地!
陶苒擦了擦口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头扎进土里,然后他看到了
两根!
陶苒:妈妈!我大受震撼!
后来,其他妖怪就再也收不到陶苒寄来的樱桃了,上门去问,开门的却是个一脸不耐烦,头上长角的长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