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微看她突然开始低气压,伸了个懒腰,姿态闲散地看着林间的日光,开口道:桑老师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新人演员里,最厉害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桑晚慈再一次看向她。
她自顾自着说着,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你真的很聪明,不论什么都能一点就通,每一场戏都好得无可挑剔,就算是被你嫌弃的第一版,我也觉得演得超好。
你对待工作还特别认真,不会敷衍了事,连细节都会被你雕琢得完美无缺。
还有啊,你真的超漂亮,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妈耶,怎么会有人真的长得跟神仙似的啊,p图都不敢这么p!
她说着,旁边传来桑晚慈的轻笑。
她不自觉弯起唇角看过去:笑什么呀,我说的可都是认真的。
桑晚慈闻言笑得更高兴了。
她莫名觉得鹿知微的语气很逗。
这还是鹿知微和她工作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高兴。
唯一不变的是,依旧好看。
但高兴了就好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高兴更重要的了。
鹿知微弯着眼眸,歪着脑袋,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们桑老师连笑起来都好漂亮的呀。
桑晚慈渐渐止住笑声,目光明澈地看着眼前的人。
鹿知微说的每一句话,像一场春风轻轻坠在她心头,诚恳、温暖又无比动人。
她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夸奖而感到高兴,有了一点自身优秀的实感。
谢谢你,鹿知微。桑晚慈看着她,现在可以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吗?
鹿知微:可以呀,你问吧。
桑晚慈启唇,柔和迷人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鹿知微怔然片刻,不确定道:你是在问我的吗?
桑晚慈点头。
鹿知微忽然露出哇的惊奇表情。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问她的生日。
桑晚慈:?
她怎么是这个表情?
我问错了??
第16章 016
桑晚慈不明白鹿知微为什么这个表情,直言问道:是我不该问吗?
鹿知微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不是啦,是我第一次被人问生日,有点小小的惊讶。
桑晚慈见状,不自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鹿知微长相温和,说话也好听,不像是个会和人起矛盾,招人排挤的。
为什么没人问?桑晚慈问。
鹿知微摸着手指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窘迫又坦诚: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个人存在感比较低,大家都
她的措辞很含蓄:不太记得我。
桑晚慈忽然愣住了,也不接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觉得她荒谬。
鹿知微笑了两声:桑老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好啦,别往心上去。
然后转移话题,满面好奇道:桑老师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件事?
桑晚慈缓缓回过神来,目光平和地说:没什么,就是李导开玩笑说以为也没人给你生日的时候,我看你反应有些不对。
那一瞬间的鹿知微僵硬,不自然,就像困窘的心事忽然被撒开,赤条条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再回想起她那场哭戏,仿佛感同身受,她就是小荷,小荷便是她,叫人心疼。
再加上刚刚鹿知微那么温柔地鼓励她了,她就想问一问。
只是没想到结果更惨。
不仅没人给她过生日,连主动问她生日的人都没有
鹿知微却不觉得自己惨,甚至很高兴地弯眸笑道:哇,桑老师你真的好细心。谢谢你,我很高兴!
桑晚慈看她笑得乐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不被人记住,连生日都没人问,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她心里就不会委屈,不想哭,不想大吐苦水吗?
你不难过吗?桑晚慈不解地问。
鹿知微笑眼弯弯,语调稀松平常:这没什么好难过的。
现在科技发达,只要设置一下,任何事情都会被系统记住,就像手机日历,到点了它会很有仪式感地跳出来提醒我,这不也挺好的嘛。
再不济,还有我啊。
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会记得,永远记得。
桑晚慈看着她,回想起她在片场那一瞬间的怔愣。
或许她心底深处还是会为这件事难过的吧,只是面上不显,
但既然她不主动表露,那就算了。
她们只是合作关系,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她没必要无条件向她敞开心扉。
而且她似乎有千百种取悦自己的方式,让负面情绪无计可施。
桑晚慈想到这,似被她脸上的笑感染般也跟着弯起唇角,认同道:你很乐观。
鹿知微没有否认这个评价,欣然接受。
乐观好呀,乐观才能更好,更快乐地活着。
透明体质会让老天爷知道它不认输,然后让她黯淡无光。
她也会让透明体质知道她不认输,她要活着,为自己。
他人的目光皆不重要。
桑晚慈凝望着她,好似在看一簇蓬勃怒放的花,每一片花瓣都在散发旺盛的生命力,娇艳动人,叫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为她停留。
告诉我吧,桑晚慈莞尔,你的生日。
鹿知微回去时,脚步是轻快的。
老伍觉得给她来点音乐,她怕是能当场演一出生活歌舞剧。
【她只是问了你生日,你就这么高兴啦?】
鹿知微背着手,表情开朗:对呀。
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一旦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就很容易被满足。
知足常乐,这也是她的做人原则。
老伍迟疑道:【你不怕她问之后就忘了?】
他不是桑晚慈,不知道桑晚慈究竟能不能记得鹿知微的生日。
从老母亲的角度出发,他还是想让女儿清醒一点,以免生日当天被遗忘伤透心。
鹿知微的表情一变不变,依旧乐观,像是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
不怕,我本来也没想过她会记住,对我来说,被遗忘可是日常,早就习惯了,不是事。
【那你还这么高兴?】老伍深感不解。
高兴,为什么不高兴?鹿知微笑着反问,这可是第一次有人问我生日耶,有胜于无,为什么不高兴呢?
老伍被问住了。
他发现了,鹿知微这个人就是乐观,凡事都能往好处想,绝不给自己找难受。
你说不好,她就能自己挖掘出闪闪发光的点,然后自己乐上大半天。
这样其实挺好的。
老伍摘下眼镜擦拭干净,眼中含着笑意:【你说的对,是值得高兴。】
接着提醒道:【别忘了还有个人在等着你。】
鹿知微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沙雕弟弟是不可能忘的,她还得跟他掰扯清楚他目前的情感状况,帮他远离原剧情工具人之路,继续做沙雕的自己。
当然,还有一件事最不能忘
你快点把他修好!
她不想再被应息泽拉着去上男厕了!!
你去哪了?
张纤蕊向慢悠悠走来的人迎上去。
跟鹿小姐聊了一会。桑晚慈边道边提起裙摆。
张纤蕊托住她的手臂,扶她上保姆车。
鹿知微?哦,我记得她。
听说她跟应息泽走得很近?怎么回事,她喜欢应息泽吗?
桑晚慈:她不喜欢应息泽,她喜欢我。
应息泽才比不上她。
鹿知微还夸她笑起来好漂亮的呢。
应息泽肯定没有这么被鹿知微夸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喜欢鹿知微对她的夸奖,听起来很舒服,也很有力量。
张纤蕊:???
她就说她家艺人男女通杀吧!
但是鹿知微会直接跟桑晚慈表白是她没想到的。
她居然直接跟你告白了?还挺有出柜的勇气。
桑晚慈:?
她这才明白张纤蕊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不禁失笑:不是,张姐,我说的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她和应息泽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无关情爱。
谣言止于智者,她有必要帮真爱粉澄清一下。
张纤蕊斜靠在车门上,只手叉腰,细眉一挑,飒爽笑道:那最好不过了,我看应息泽那小子喜欢你,要是鹿知微喜欢他,八成要受情伤。
这种因戏生情,又无疾而终的事情她可见多了。
受伤的男男女女都有,看了就让人唏嘘。
受伤
桑晚慈想起鹿知微的笑容,视线不自觉投向自己回来的方向。
她不希望那么有朝气的一个人受伤。
不等她说话,脑子里乍然袭来一阵如针扎般细密的疼。
她扶着额头,皱紧眉头。
张纤蕊见状,伸手扶住她:又头疼了?
桑晚慈没有应答,暗暗忍耐,头疼很快便过去。
她的面色逐渐恢复如常,还不忘安抚张纤蕊:张姐放心,我没事。
张纤蕊深深叹了口气,拿她完全没办法。
桑晚慈的头疼很奇怪,去了医院医生都说身体没问题,不用吃药,最多就是让她好好休息,别太累。
张纤蕊也只好伸出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多休息,别太累着自己。
桑晚慈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有她清楚,这个头疼根本不是休息就能好的。
但总会有好的一天。
张纤蕊递给她一杯热咖啡: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要是让你家里人知道了,难免会担心你。
听见家里人三字,桑晚慈的眼睫毛在咖啡热气里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不会担心我。
他只会担心我不能像我妈妈一样成为国际一流的钢琴家。
显而易见,他的担心成真了。
她成了一名演员。
张纤蕊很想说世界上哪个父母不关心孩子,但是看桑晚慈一脸不想再聊的样子,便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鹿知微卸妆换完衣服,背着自己的包去找应息泽。
应息泽正坐在剧组附近的小池塘边落寞走神,跟失恋少男没什么差别。
鹿知微:
好好一孩子,都还没恋,怎么就先失上了。
应息泽正独自伤心落寞时,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下一秒身边就多了个人。
哥,你来了。
嗯。
简短的对话之后,又是一片沉默。
沉默得令人窒息。
鹿知微主动打开话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桑老师什么了吗?
应息泽没有说话。
鹿知微也不急,慢慢等。
等得久了,她就知道应息泽不会那么快开口,于是打开帆布包,开始翻东西,打算一边等一边合理运用时间,准备自己的冬装。
应息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别人他喜欢的不是桑晚慈,而是和她相像,早已飞向异国他乡的那个女人。
他清楚对桑晚慈的喜欢来源何处,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会为桑晚慈对别人心动而感到难过,挫败。
就连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在想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该找人好好聊一聊了,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他身边。
让他好好捋一捋思路吧,想想该怎么说。
他想了多久,鹿知微就在他旁边坐了多久。
直至他不再自闭,有交谈的欲望。
哥。
他以这一声为开头,扭头看向鹿知微,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时,喉中突然一噎。
只见鹿知微手里拿着两根棒针,包里还放着两毛线团,看见他终于想说话了,欣慰地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亲和地鼓励道:你说,我有在听。
应息泽顿时一脸懵比:?
这哥怎么还随身带毛线团和棒针的?
不对,我在这里难过,你却在旁边织毛衣???
第17章 017
应息泽懵比之后,心里一阵无言,过了片刻才道:哥,我在这里难过,你却坐在我旁边织毛衣,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鹿知微有理有据:一寸光阴一寸金,我只是在无声的陪伴中合理利用时间而已。再说了,我这不是在给你时间好好冷静,组织词汇嘛。
接着语调表情都分外慈祥地问:怎么样呀,现在想说了吗?
看着如此慈祥的鹿知微,应息泽突然想起一个人:哥,你知道你现在慈祥的样子像谁吗?
鹿知微:像谁?
应息泽:像我奶奶。
鹿知微闻言,眨了眨眼,然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这么高的辈分,多不好意思啊。
嗐,白得一孙子。
?
应息泽被气笑了,那点微弱的笑意在他眼底蔓延,竟让他短暂地忘了难过这件事。
鹿知微看他笑了,也放心地收起棒针和毛线团:笑啦?笑了就好。
应息泽笑意微敛,扭头去看水面碧青的小池塘,整颗心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荷叶,空空荡荡,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