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崔珩一掌拍开凑到他面前的手,“就这几步路我自己能走。你背过身去。”
薛采耸了耸肩膀,转过身望向枝柯扶疏的桂花树。
倏地,她发现近旁的树枝上似有东西在扭动。定睛一看,只见那东西又细又长下半截身体缠绕在枝头,此时正昂起脑袋朝她的方向俯冲过来。
“啊,有蛇!”
薛采大叫一声,慌不择路的跳到了崔珩身上。
崔珩见薛采满面惊恐地冲过来,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动作不及薛采快。恢复中的双腿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冲击力,右脚朝后退开一尺左腿顺势弯曲呈弓步状,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下来!”他明显处于愤怒的边缘,额角青筋直跳。
“不要,后面有蛇。”薛采像个猴子似的两手环抱住崔珩的脖子,双腿勾在他的腰间,可怜兮兮道:“这个世上我最怕两样东西,一是父亲二是蛇。你别赶我下去,我不想被它咬。”
听闻此言,崔珩伸长手臂往树上一摘,然后把东西举到薛采眼前,无语道:“你怕的就是这个?”
“绳子?”薛采眨巴了几下眼睛,将信将疑道:“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是条蛇,它还朝我身上扑过来了。”
“那是被风吹的。”崔珩心生无力,再次催促:“赶紧下来。”
他尚未穿戴完毕,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能清晰无误的感受到怀中少女的温软与馨香。
薛采惊魂甫定,放开手脚跳下来,无意中瞥见泡过澡的崔珩双耳赤红,打趣道:“小恩公,这温泉之水果然能舒经活血,你现在整个人跟只虾饺似的白里透红。往后咱们天天来此,你看如何?”
崔珩系紧衣带,没好气道:“泉水周围温暖如春,指不定还真的有蛇出没。”
第14章
正月十五,晴,微风,诸事皆宜。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薛采就起床了。
她先去厨房忙活了一圈,煲了一锅蔬菜瘦肉粥,蒸了一屉白白胖胖的馒头,然后从李若鸿的房间里拿了一串钥匙,来到阴暗潮湿的地窖,搬走了一只积满灰尘的旧木箱。
薛采一口气把沉重的木箱抬到了院子里,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蹲在地上朝木箱上方吹了口气。
顷刻间,灰尘漫天飞舞,像极了盛夏傍晚成群结队的相思小虫。
薛采一边挥手一边咳嗽,撕掉贴在木箱上已经发黄的封条,发现搭扣里还悬挂着一具铜锁。
当年,她对照《武备志》研制新式火器,差点儿炸了西厢房。
她师父极为震怒,不仅收缴了作案工具,封锁在一只结实的檀木箱里,还下了禁令,如果她再碰硝石硫磺之类的东西就会不念旧情将她逐出师门。
薛采为了长远计,只好遵从师命,偃旗息鼓。
这个当口,她师父远在异乡,又恰逢元宵佳节,薛采实在心痒难耐,盘算着做几个烟火助助兴。她拔下发簪捅进锁眼,向左转了转而后向右转动。
如此尝试了多次,皆以失败告终。
薛采仍不放弃,目光扫视四周找到了一块大小适中的岩石,她走到树下捡起石头,随后走回来奋力砸向铜锁。
“你在作甚?”崔珩在屋里听见“砰砰砰”的巨响,推开窗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小恩公,你管自己看书,不用理我。”薛采抬手擦了擦顺着面颊滑落的汗珠,“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等我把锁砸开,就给你端过去。”
她操起石头正准备砸下去,却听崔珩不咸不淡道:“这锁我能开。不过,这箱子是你的吗?”
“里面的东西是我的。”薛采不想白白浪费力气,跑到窗边,眨着眼睛哀求道:“小恩公,请你行个方便,帮忙把箱子打开吧。”
“这不是不可以。”崔珩双臂交抱倚在窗边,若有所思道:“可你拿什么来交换?”
“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请你看……”薛采突然住了口,“这个暂时保密,反正等入了夜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哦对了,临睡前还会帮你按摩双腿,延长到半个时辰。”
“容我考虑一下。”
“一个时辰。”
通过这几日的察言观色,薛采知道崔珩十分受用那套暹罗按摩指法,于是往上增加筹码。
“成交。”
崔珩关了窗,片刻后瘦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他缓步走到薛采身旁,接过银簪插入锁眼,不一会儿嗒一声木箱开了。
“小恩公,你这手法也太娴熟了。”薛采由衷赞叹。
她一一取出木箱里的东西,三卷颜色不尽相同的纸,一筒子麻线,四五包细碎的粉末,一张扯凳,一根铁钎,一把阔刀,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崔珩按捺不住好奇,用指尖沾取少许白色粉末,搓了搓,然后放在鼻下闻了闻,扬眉道:“这是白硝?”
白硝稀少罕见,用它制成的火药弹丸不易回潮,爆炸力强,且燃放后有一股特殊的香气。
“小恩公,你真识货!”薛采又是一声赞叹,她转动轱辘从石井里打起一桶冷水,哎呀一声道:“我忘记给你拿早饭了,你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少焉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
“小恩公,你回屋里用膳吧,这米粥快要凉透了,得赶紧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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