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都死绝了,你手握大魏军权,早已今非昔比,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崔珩,你纠缠着不放,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薛采神色困惑,“今夜之事,单单是为了泄恨吗?”
“你想逼问出什么答案?”崔珩垂下双臂,沉默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往后若有其他吩咐,尽管告知。”薛采转身欲走,一具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扑上来,将她拥入怀中,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畔。
崔珩气急败坏道:“你每次都能走得毫不在意。”又一字一顿逼问道:“所谓报恩,就是在对方心上捅刀子吗?如果是,你可真是个中高手。”
“承蒙夸赞,受之有愧。”薛采转过身,与崔珩面对面,直言不讳道:“崔珩,我是个一根筋的人,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后,不可能再以报恩的名义留在你身边。两日后,我来找你,眼下我真的得走了。师兄早已听出我和你躲在假山夹缝里,此时定在不远处等我。陆老夫人沉疴未愈,就差最后四帖药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绝不能让她起疑。”
言罢,薛采跑出假山,片刻后,又踅转回去,郑重交代:“就两日,我一定信守承诺。”
不一会儿,她的身影融入到了静谧的夜色中。崔珩兀自站立不动,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直到眼底泛酸。
第66章
薛采跨进院门,果然瞧见陆哲翰在静静等她。
清冷的月华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银白,本就是端方儒雅的君子,月色笼罩下眉眼更显温柔,丝毫不带责备的意味。他并没有过问假山中发生的事情,仅仅以兄长的身份叮咛薛采要顺从心意,不要在一些事情上留有遗憾。
薛采得了鼓励,很是感激。
两人坐在树下,推心置腹说了好长一会话,才各自回房。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薛采醒来后,一直赖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门外传来了咋咋呼呼的吵闹声。有人不顾阻拦,豁然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是谁?”薛采连忙拥被坐起,抄起枕头甩过去。
一团棉花砸在人脸上并不疼痛,莫大夫抓住即将坠地的枕头,夹在咯吱窝下,不修边幅的脸上满是焦灼,“丫头,日上三竿了你还躺着。快起来,快起来,老夫有急事找你帮忙。”
鲜少露出慌张神色的莫大夫大概真有什么要紧事,小胡子也顾不上捻了,火急火燎来到床沿,摆出要把薛采从被窝里拔/出来的架势。
薛采攥紧被角,目光朝下瞅了瞅自己,然后转向莫大夫,为难道:“可我还未穿戴整齐,能否劳驾你去门口等候片刻?”
“那你手脚快些。”莫大夫从一团乱麻中找到了一丝清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不妥之处,一面叮嘱,一面脚步凌乱跑出去,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薛采跳下床,麻利地穿好衣衫,梳好发髻,走到门外,院子里又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莫大夫似乎与陆哲翰起了争执,情绪激动地驳斥道:“不行!这事你掺和进去,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非得小采丫头亲自出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不知芸娘熬不熬得住。真是急煞老夫,急煞老夫也。”
不光嘴上念叨着着急,莫大夫整个人从发丝到双脚都流露出着急的情绪,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小小的院子里踅来踅去,一刻也静不下来,望见薛采的刹那简直就像望见了救兵,脸上绽放异彩,“丫头,你终于出来了。快快快,马车已经备好,赶紧随老夫走。”
薛采云里雾里的,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目光在莫大夫和陆哲翰脸上轮流打转,道:“先把事情说清楚了,否则不明不白的,我也不知该干什么。”
“芸娘被刺史府的人带走了。”陆哲翰言简意赅解释道:“新帝践祚后,接连颁布了几道禁烟令,官府抓了一拨又一拨瘾君子去强行戒烟。梧州刺史看在陆府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终没有动芸娘。今早,一队官兵冲进莫大夫家,把芸娘押走了。”
庇护芸娘的大树没有倒,梧州刺史却变了卦,必然是受人指使。而这背后之人坐拥比陆府更庞大的势力,让梧州刺史得罪不起,连陆府的面子也不敢卖了。
想通这一点,幕后之人的身份一猜即中。
“莫大夫,你是想让我去崔珩跟前求情?”薛采想了想,如实相告道:“崔珩余恨难消,未必会听我的。恐怕我人一进刺史府,就会被他轰出去。”
“什么余恨难消,是余情未了。你去见他,他求之不得,高兴还来不及。”莫大夫推着薛采往前走,“他命人带走芸娘,保不准就是为了逼你就范。你好好劝说两句,芸娘就能被放出来。”
“昨夜,陆老爷在寿宴上当场宣布婚讯,崔珩恨得咬牙切齿。我最快也得明日傍晚陆老夫人服下最后一帖药后,才能和他解释清楚。此时过去,不知拿什么消解他的恨意。”
“老夫早就知道,你和你师兄是在做戏。那陆老夫人根本就没有病,老夫给她开的全是补药,不是用来治疗伤寒的。她装病,是想逼你师兄早日成婚。结果,你师兄找你来搪塞她。你们两个也是糊涂,做事情只管头不管尾。十帖药服完后,你们和她开诚布公,这希望一落空,她没病也要被你们气出病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