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冰天雪地,街道却很热闹,到处都是卖灯牌发箍的小贩。
剧院满座。这样的日子,似乎哪里都是人。
歌剧演员演技好,唱歌好听,时间很快就过去。
从剧院出来,陈悠然送给她一只苹果,“平平安安嗷。”
连枝觉得羞愧,她出来得着急,都没有给他俩带什么。
“跟我还客气什么。”陈悠然笑话她。
当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市中心人多也不好打车,陈悠然本来都想直接在他们住的酒店给她开一间房了,可连枝说,她要回去。
陈悠然不懂,“也不嫌懒得折腾,回去干嘛?他都不在。”
连枝也不懂自己为何执意如此,“墨墨还在家里,它一条狗太孤单了。”
无奈,陈悠然和许镇陪她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打到一辆出租。
“回去给我发个消息!”陈悠然说。
“知道啦!”
回到家,依旧是一片静谧。
连枝开了灯,拿衣服去洗漱完出来,已经十二点多。
墨墨已经睡了。她回到主卧,随手关上门,临睡前又看了眼手机,消息还停留在她说今天是平安夜,她和陈悠然去看歌剧这件事。再往上翻,她在和他吐槽论文太难,这两天专门请了假,在学校图书馆泡了好久,什么都没想出来。
连枝关了手机准备睡觉,照例开着小夜灯。
她其实不算是个睡眠很好的人,有时候一丝响动或者灯光都会觉得难以入睡。
但自从祝丞结走后,她每晚都会开着小夜灯,戴上眼罩睡觉。
很久以前,大概是连枝还在上初中的时候,连父总是会很晚才到家。有时候连枝和母亲出去散步,就会将家里的门窗灯都关掉。直到有一次,连父跟她说,以后出门,留一个小灯。
连枝问为什么。
连父说,那才有家的感觉。
有灯亮着,那是有人在等你。
有灯亮着,你才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连枝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悄悄的,静到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
祝丞结就这样裹着一身风雪回家,打开门,走廊的灯光落进来,客厅静且暗。
墨墨瞬间惊醒,咬着牙齿唔唔两声,认清来人,立马屁颠颠地摇着尾巴跑过去。
祝丞结换了鞋,脱下外套,将行李箱推到玄关处的柜子边。
墨墨在他脚边扭来扭去,很是欢喜。
他是临时决定回来的。祝老手术刚成功,还留在美国静养,等待慢慢恢复即可。
由于最近的大雪,很多航班取消。助手本建议他过些天的飞机回北城,可等雪一停,航空公司的航班信息一出,他就订了最近的班次回来。
结果中途遇到暴风雪,飞机不得不紧停,又在中停机场逗留了好几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这班飞机到底能不能顺利停靠北城,所以并没有提前跟连枝讲。
经历了一系列意外,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但终究还是回来了。
之前连枝告诉他,为了方便去图书馆查资料,所以搬回了学校住。
祝丞结起初以为,她那晚在学校。
他原本还打算,等洗完澡出来小憩一下,等天亮去学校找她。
可当他推开主卧的门,看到床头那一处暖暖的小灯,握住门把的手霎时顿住。
祝丞结轻轻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来到她面前,蹲下身来。
连枝侧躺着,带着眼罩和耳塞,睡得正熟。
只是她好像做了什么不太美好的梦,即使睡着了,嘴角却向下,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可看到这样的她,祝丞结的心却软极了,说不出是怎样的触动,也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那种纯粹的、不带有任何目的的爱意,他只在自己母亲身上看到过。从祝瑛去世之后,他就像个弃子,身在祝家,却只是作为哥哥骨髓供给的存在。他从没在父亲那里得到过多的关注,祝老对他唯一的期盼就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健康的、能为他哥哥所用的身体。
直到后来,哥哥还是过世了。那两年,他像是报复性反弹,明明已经过了叛逆期,却什么都要反着来,没日没夜的纸醉金迷,祝老骂他玩世不恭不成器,他就笑,你对我的期望里,哪里有成器这一条啊?希望不都是寄托在哥哥身上吗?他死了,就只能轮到我了?凭什么就觉得我一定会要?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祝老只有恨意,平静也只是因为年龄渐长后的释然。
可当他被医生告知做好最坏的打算,当他看到祝老被推进手术室,全身上下插着管子的场景时,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到底,家人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徐婉清说得没错,他是一个很淡漠的人。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子了,慢慢地,孤独终老。
但他却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孩,一个安静的,内向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连枝。
她像是一种可靠的存在,一种虽然不太容易被人察觉,但会一直默默守在背后的可靠的存在。
就像现在,明明都不知道他究竟还要多久才回来,她却还是执意地留下来,等他。
开着一盏小灯,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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