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玉离京之后,宫中越发平静。或许是因为令得嫔妃争斗的对象不在,加上如今宫里剩下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都没有出头的想法,更是显得其乐融融。
因为跟着大军前行,所以李怀玉的速度并不快,真到了西北随州时,已经是四月了。
四月初八是皇太后千秋,然而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太后本人也在集云山礼佛。所以宫妃们只要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交给林清,让人送去给太后就可以了。
让林清忧心的是,自从天气暖和起来之后,皇后的身子却渐渐的不怎么好了。
自从皇后生产过后,就没有再出过门了。太医倒是一天两次飞问脉,但也说不清到底如何。
之前李怀玉在的时候,那脉案是送到乾清宫的。而今他不在宫中,便送来了林清这里。
林清这才知道,皇后所谓养病,竟不是推托之词。本来当初那秘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生产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后来又一直郁结于心,便没有好生养着,拖久了竟成了大病。
这一两年,后宫里没看到皇后的影子,大部分人都将她忘记了。林清想到这里,也有些唏嘘。
因着李怀玉将这个人交给了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林清知道,他对皇后似乎也有些优容。
所以她看到皇后的情形之后,便召集了太医细细的诊了一次脉,修改了方子,并且极力劝说皇后出去走动。
倒是皇后自己对此并不在意,“本宫不过是熬时间罢了,如何都是一样的。”
这样心灰意懒的话语,简直不像是皇后这样的人会说出来的。
然而林清也不能不顾她的意愿,只能自己多去走动。原想带孩子过去热闹一番,但一来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们,二来也怕皇后触景生情,心情更加不好,这才罢了。
倒是这么一来二去的,她和皇后,虽不说有多好,但也能心情平和的对话了。
“真是料不到,有一日本宫竟能和你这般说说话。”有一日,皇后如此感慨道。
林清笑着道,“臣妾从前倒是想亲近娘娘,只是怕入不了娘娘的眼。”
皇后微微摇头,看着她道,“你不知,本宫多么羡慕你。”她一生机会手腕都不缺,偏偏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真不知让人说什么是好。到这地步,仇恨没那么重,反倒羡慕起林清来。
在皇后看来,林清固然诸多好与不好,但她和别人不同之处,在于她命好。
这命啊……从前皇后是不信的。但到了这一步,不信也要信了。运气这东西,真是说不清。
她这么感慨,林清倒没问她羡慕自己什么。虽然挺想知道,但这种问题,还是不问的好。
何况,她和皇后,虽说能够平心静气的说话,但说到底关系并没有多好。
只是眼看着皇后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似乎整个人的生机都在流失,林清也不由心生感慨。
太医说,她的身子是被掏空了,只能这么慢慢的养着,连进补都不成,拖到哪一日算哪一日了。
因着这话,林清暗地里其实已经开始做准备了。然而她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早。
永宁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夜,皇后何慧洁在坤宁宫薨逝,享年二十七岁。
林清是第二日一早起身时得到消息的,当时她正在用早膳,香凝匆匆走进门道,“主子,皇后薨了!”
“啪——”的一声,林清手中的碗没有拿稳,摔在了地上。
她愣了愣,猛地站起身问道,“香凝,你方才说什么?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娘娘薨了!”香凝又说了一遍,正要继续说,便见自家主子直直的朝着自己倒了下来。
林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就是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心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意袭来,她便晕了过去。
等她悠悠醒转,身边只有香凝一个人守着,见她醒来,喜道,“主子总算醒了!”
林清茫然了一会儿,很快清醒过来,皇后薨了!而关于自己刚才的那一阵痛苦,事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太医也没有检查出来,林清便放下心来。虽仍有不安,但此时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好在她晕迷的时间并不长,带着人去到坤宁宫的时候,大部分宫妃也才过来。
李怀玉不在宫中,皇后薨逝了,林清自己却不好做主。更重要的是,几乎有点分量的大臣,除了留下来处理国事的几位,都被李怀玉带走了。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捉襟见肘。
林清也只能一边吩咐人给皇后装殓起来,一边吩咐人去西北报信。
让她踌躇的却是,这个季节,若是停灵的时间太久了,怕是尸体受不住。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坤宁宫都摆满冰块,就连棺木里也有,尽量将尸体完整的保存下来。
灵堂布置起来,林清又令京中有品级的命妇和宫妃为皇后哭灵,总之一切都依照程序来。
反正皇后薨逝,按例也是要持服二十七日的,虽然没有文武百官,但有命妇和嫔妃,皇子皇女,也就够了。
……
虽然京城地处偏南,但实际上比较起来,却是西北的天气更热。
究其原因,是因为西北缺水。烟雨江南,就算是最热的时节,也能靠下雨来降低温度。
但西北一到了夏天,往往便会遭遇旱灾。有时候接连几十天甚至几百天不下雨,也是可能的。
但不管怎么热,军营里的一切却仍是张弛有度。这固然是因为训练有素,更重要的却是皇上坐镇军中。
李怀玉一到西北,便和林湛秦玉笙取得联系。他们里应外合,打开了北定城的城门,活捉了李国远。
能够做得这样容易,其实还是亏了李国远是个好色的人。
原来林湛带着李怀玉的密旨,暗暗监视李国远的同时,打听到他这个爱好,便派了一个精通媚术的女子进入李府。这个女人很快成为李国远的新宠,替林湛查到了不少东西。
就是后来活捉李国远,这个女人也出了很大的力气。
按理说,到了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但是李怀玉并不满足。羌人始终都是成国的心腹大患,每年花费在这里的军费,都要占成国所有税收的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如果成国一年的税收有一千万两银子,就要拿出三百多万两来养军。如果打仗,军费还要另算。
而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重创羌人,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身为皇帝,御驾亲征,若是没有说得过去的功绩,这般劳师动众,便也没了用处。
所以李怀玉接受了秦玉笙的提议,在处理了李国远之后,并没有耽搁,而是在羌人反应过来之前,以李国远的口吻,将羌人的军队骗了出来,然后提前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到了西北,李怀玉才知道原来李国远竟和羌人的国王有联系。
想到自己信任着的边疆守将,竟是里通外国之人,李怀玉不由十分愤怒。但也是因为这种联系,所以他们能够顺利的利用李国远,将羌人引出来。
用林湛的话说,羌人擅长奔袭,成国的马是比不上羌人的马的。成国的骑兵也比不上羌人。所以只能提前埋伏起来,将羌人引入包围圈,到时候地方狭窄,羌人的马术施展不开,就好办了。
一切都很成功。这一战斩杀羌人士兵一千多人,活捉一万余。更重要的是,抓住了羌人的大将莫多。
莫多是羌人的战神,羌人这么多年,能够在成国的边界线上肆虐,和他很有关系。
而这么大的收获,成国的损失,却不过是死亡两百人,受伤一千多人。
羌人失去了莫多,又受到重创,损失了一万多人的青壮,十几年之内,应该不敢轻易南来了。
获得了这样的成绩,李怀玉十分高兴,大臣们也放心了。李怀玉总算没出什么事。
战争结束,李怀玉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回京的。毕竟那些扫尾的事,不需要他来做。
这一日,出京的队伍走到北定河边,在河边休整的时候,李怀玉走出了銮驾,在河边散步。
銮驾虽然很大,甚至可以在上面活动,但到底还是有些气闷。加上打了胜仗,他心情极好,大臣们也就没有很拦着。毕竟这里还是很安全的不是?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知道他们都想错了。这河边被军队包围,自然是极为安全的,然而河对岸呢?
虽然北定河很宽,理论上来讲,是没有人能够将箭射出那么远的。
然而李怀玉偏偏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当那一箭破空而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愣,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箭射中了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因为重心不稳,跌进了滚滚河流之中。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因为太过放松的缘故,李怀玉身边没有跟着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扑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不仅没有救道李怀玉,甚至都没能够将他拉住,眼睁睁的看着他掉进河里。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找!再派人去河对岸,务必要将凶手抓住!”秦玉笙第一个反应过来,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