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雪趴在卧室的阳台上,望着窗外的绚丽的烟花。
阳台玻璃上挂着彩色的led灯,此刻变换着闪个不停。绽开的斑斓灯火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过饱满的额头,深刻的眼窝,扫过他浓密的睫毛最后全部融进了他柔和的笑容里。他一脸满足的看着窗外,心里却空荡荡的。
本是除夕夜,万家团聚的日子,陶雪却一个人呆在偌大的房子里。
窗外欢乐的氛围无时不在提醒他的格格不入。
晚饭煮了盒速冻饺子,吃完他早早的就躺在了床上。望着墙上镶着相框的合影,渐渐进入了梦乡。
今年的年过的和以往不同。
初一早晨醒来,陶雪就接到了远在家乡Z市母亲的电话,电话里老母亲无不透漏着自己对儿子的思念,陶雪含糊支吾,也是满脸的愧疚,先前答应过了初五就回家看母亲。
陶雪现在生活在T市,毕业工作后和妻子一起生活在这里,两人共同拼搏奋斗在T市买了所房子,也算是有个居所扎了根。自从有了孩子后陶雪更是努力的工作,每次加班累得头脑酸胀的时候,想想家中妻儿就觉得有无限动力。作为一个男人,为自己的家庭幸福奋斗,让他觉得充实和安定。
然而前些日子一系列的事情发生,本来还算和谐的夫妻感情出现了裂痕,儿子上学后,夫妻两人的关系在今年冬天达到了沸点。
客厅的大门被咚咚的敲响,陶雪坐在床边,手里还握着刚刚通过电话后带着余温的手机。这个时间敲门肯定不是来拜年的。陶雪快速起身把室内的窗户打开透气,快步走到厨房,把昨晚吃剩下的碗筷快速收到洗碗池,胡乱擦了手,才去开门。
楼道里的温度不高,迎面扑来的风还是有些冷。
门口伫立的是脸色不好的李清羽。
看见迟迟开门的陶雪,她微微皱了下眉,但是很快就舒展开了,人心里如果打定了解脱自己的念头,身边从前任何看不惯见不得的事儿都能看的开。李清羽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踏入家门,顺便换上了鞋。陶雪看着她留下的一串泥脚印问道:“外面下雪了?”
“嗯,不过小雪,不大。”李清羽脱下羽绒服,只穿着一件包身雪青羊绒针织衫,更衬着她皮肤雪白。
李清羽不算是长相好看的那类,小鼻子小眼,但是贵在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所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小鸟依人平易近人。
“淘淘怎么没和你一起来?”陶雪一边用门口的抹布擦拭地上的泥脚印,一边问道。
“今天拜年的人多,他姥姥留在身边让跟着收压岁钱了,再说作业挺多,没让他过来。”
陶雪擦拭地面的手一顿,想着两人现在这般处境,还是不要被孩子瞧了去的好。
李清羽走到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发现暖瓶里是空的,就熟门熟路的自己接水开始烧水。
她瞅了眼已经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陶雪,又静静的看着窗外。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下得越来越大,从刚才碎屑一般转成了鹅毛纷飞。她静静看着窗外,凝视了许久。等客厅的烟味窜到厨房时候,她才觉得有些冷,也没有去数落陶雪为什么要在客厅抽烟,关上了厨房的窗户,给自己和陶雪都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咱两还是聊聊吧”李清羽搓了搓手,将身体陷进了沙发。
陶雪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双手搓了把脸看向李清羽。
“你别光盯着我看啊,这事儿迟早都得解决,淘淘也长大记事儿了,这事儿也不可能瞒得住。再说离婚对我们来说暂时都算是解脱。”李清羽喝了一口水,白皙的手拂过杯子。
陶雪伸出手,将李清羽的手握在掌心,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手还有些微凉,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李清羽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最终还是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保持不动。
她扭过头,眼眶也有些湿润。
陶雪就这样贴着她的手,直到她的手变暖,才放下来。
“清羽,我尊重你的决定。”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胃里泛出一阵苦涩。只好把茶几上的烟拿起来点燃。李清羽顺手也拿了一支,给自己点上。两人就在烟雾缭绕里沉默了很久。
陶雪和李清羽在大学里相识,后来毕业就结婚了。李清羽以前是有男朋友的,后来男朋友出国,就恰好在朋友的怂恿下主动追求了陶雪。陶雪那个时候就是个长相不错但是气质忧郁的内向男生。对飞来的艳遇只有惊讶但是少了些砰然心动。
两个人毕业后结婚,并且生下了一个孩子。李清羽做的是公司的财务,陶雪工作的是销售,因为自己性格的问题,销售的业绩一直平平,后来辗转换了很多工作,现在在一家企业做出纳。
本来不算富裕的生活过的也有滋有味,问题就出现在2年前。李清羽的父亲检查出恶性癌症,全家人都着急凑钱。这个时候陶雪和李清羽孩子才2岁,而当时李清羽一心为了照顾孩子辞去了工作全职在家。家里就靠陶雪的固定工资糊口。
陶雪对妻子辞职全职在家这件事不是很赞同,客观来讲,即使正常工作也能怀孕而且还有公司带薪的假期,和医保社保等都可以节省开支。但是李清羽并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孩子是自己的全部,也不愿意错过和孩子朝夕相处的这些时光。因为这事李清羽和陶雪闹过几次矛盾。
孩子生下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陶雪对自己孩子的爱也让他把妻子辞职这件事搁置在一边。
但是就在孩子不到两周岁的时候,李清羽的父亲也就是陶雪的岳父被诊断出癌症。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因为飞来的疾病打击成了一盘散沙。
李家二老这几年退休也拿着养老金,但是平时也没多少存款,加上癌症治疗的药物基本都是国外进口,不能走医保,所以很快就把钱掏的一干二净。陶雪和李清羽这边因为孩子刚出生不久,结婚后两人买了房子现在还在还贷款,又恰好刚买了车,这一下子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夫妻两人身上。陶雪和妻子把这几年的积蓄拿出来,但是也基本于事无补。老丈人在医院天天嚷嚷着想要出院,陶雪明白,老丈人是怕他们花钱,投在这个没有回报的疾病上。
就在全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李清羽借来了一笔钱,当时家里急于用钱,陶雪也就没放在心上,李清羽说是和同学借的,具体哪个同学陶雪没有过问,只想着赶快挣钱努力工作把这些窟窿补上。
当然后来陶雪才知道,李清羽口中的同学,其实就是多年前出国的前男友。现在在国内开了一家软件公司,效益据说不错。陶雪在马路的广告牌上也曾看到过他们公司的招聘广告。
要说造化弄人,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陶雪虽然对李清羽不是一见钟情,但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要说没有还是假的。但是事已至此,陶雪不想做太多无用的挣扎。
李清羽悉悉索索的从沙发上的古驰包里拿出几页文件,显然是有备而来。
陶雪看着那个印着暗纹价格赶上他一个月工资的包有些出神,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手里的文件,和李清羽递过来的笔,在协议上签了字。
李清羽什么时候走的陶雪有些模糊,只听见楼下汽车发动的引擎声渐行渐远。
那个人一直在楼下等她。
房间里恢复一片死寂的安静,墙上电子钟突兀的开始报时。
陶雪这才红了眼眶,哭出声。
他本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也有血有肉渴望家庭的温暖,他也不想放弃李清羽,他也想做一个有钱有本事的丈夫和父亲。但是人生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充满渴望,成功和机遇不是每个努力的人都能抓的住,有时候人生而就输在了起跑线上,无论后天如何努力追赶也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