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它们是如此的会说话,朱弦甚至特别想看他发怒的样子,在他发怒的时候,自这双眼睛里会不会射出那种利刃一样的光,能用眼神把人劈死那种——
像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
……
朱弦回到祁王府,刚下马车,就看见朱耀祺正站在府门口对着门口的那面福字照壁发呆。
朱弦走上前,问朱耀祺可是被罚了,在这里面壁思过?
朱耀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在这儿等你。”
朱弦惊讶,自己走了这大半天,莫非朱耀祺就一直这样面壁?于是朱弦赶紧问朱耀祺等了有多久。
朱耀祺说不久,今天夫子散学早,他也才刚回家,骑马走到巷口就看到你的马车回了,便在这儿等你。
听朱耀祺这样说,朱弦放心了,问朱耀祺找自己什么事。
朱耀祺左右看了看,寻了一块幽暗的角落,把朱弦拉了进去。
“今天仇辉来府上提亲了?”朱耀祺表情严肃地问朱弦。
朱弦点点头:“是的。”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朱耀祺追问。
“……”朱弦语迟,朱耀廷比自己的岁数还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需要去征求朱耀祺的意见。可是眼看朱耀祺如此关心她的婚事,直接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可能会得伤了朱耀祺的心。于是朱弦想了想,回答道:
“我问了爹和娘,他们都同意这桩婚事。”
朱耀祺低着头,脸上一副特别难过的表情。如果不是他自己也在极力控制,朱弦想,朱耀廷或许已经哭出来了。
“大姐……”沉默良久,朱耀廷非常艰难地开了口:“你……喜欢他么?”
朱弦不懂朱耀廷为何会如此悲伤,但是朱耀廷一旦问起这个,朱弦就会不由自主地飞红了脸,她低下头,非常实诚地对着朱耀廷点一点,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如蚊蚋般羞涩的回答:“是的,我喜欢……”
“……”朱弦的这些表现,朱耀廷全都看在眼里,他闭了闭眼,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
“他……对你,好么?”朱耀廷问。
朱弦被朱耀廷问得很紧张,头一直就没有抬起来过。听见朱耀廷这样问,虽然觉得以朱耀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似乎有点怪怪的,但提及仇辉时的羞涩依旧占据了上风。
朱弦再一次对着朱耀廷点一点头,照旧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如蚊蚋般羞涩的回答:“是的,很好……”
朱弦回答完了问题,低着头半天听不到朱耀廷的回应,待脸上的火热褪了点温,朱弦抬头,想反问朱耀廷打听这些干嘛?却见朱耀廷突然举起拳头,出人意料地一捶捶向他身边的那面石墙。
“我后悔了好久,后悔了好久!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畜生,是个畜生……”
朱耀廷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向那面墙,不过数下,青砖的石墙上已经可见斑斑血痕。
朱弦吓坏了,一扑扑上去抱紧了朱耀廷流血的手。
“你到底在干什么?”朱弦朝朱耀廷大喊。
朱耀廷终于忍不住哭了,他痛苦地用鲜血横流的手捂住脸:“我也不想这样……现在连我都恨我自己了……”
!!!
一头雾水的朱弦全神贯注地捕捉朱耀廷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心底茫然、疑惑,又不解……
而这些茫然、疑惑,和不解,伴随朱耀廷越来越激烈的情绪宣泄,变成了——
震惊、惊悚,和难以置信!
朱弦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朱耀廷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朱耀廷出生后的这十五年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朱耀廷对自己,有任何错误的感情和认识!
怎么今天,他突然就?
朱弦的头有点晕,双腿变得软绵绵的,有点站立不住。她使劲摇了摇头,发现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梦。
朱弦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有些崩溃的三观,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说服朱耀廷:
“八,世子……我是你姐姐……你的亲姐姐!”
朱耀廷指节上的血顺着他的手背流,流过手腕,又流进他的袖子里,可他依旧拿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亲姐!你不可以……对我有任何,超出兄妹感情之外的感情!”
压抑的啜泣声逐渐小去,直至听不见……
朱耀廷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朱弦。
“你说什么?”朱耀廷问。
“呃……”朱弦也哑然。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对视了半晌。
突然,朱耀廷噌一声自地上弹射而起,他满脸通红,那是憋足了酸楚、羞愧、难过、诧异、震惊、无地自容的情绪。
百感交集的朱耀廷再也顾不得与朱弦解释什么,他一把推开拦路的朱弦,像丧家犬一般,朝府衙的最深处,夺路而逃……
……
朱弦一步一挪地朝后院走,像一具行尸走肉。今天经历过的情绪太多,耗尽了朱弦的体力、心力,和脑力。
经过二门后的那个花园时,她停下了脚。原本朱弦是打算回府后回去看看杨嬿如的,毕竟今天仇辉上门来提亲,杨嬿如没资格参与现场,作为亲生女儿,还是应该把情况向杨嬿如仔细汇报一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