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最后高帜寻到这近水楼来,也已经半夜了。习过武的人,警惕性本就比普通人高,高帜不敢凑太近,只能远远地在酒楼的另一头等着柳湛与仇辉会面结束。
所以他们东厂一大群人忙活了一晚上,却什么墙角都没有听到。
“他是你认识的那个仇辉吗?”高帜开口问柳湛,这一次,他决定开门见山。
柳湛点头:“是啊,他是仇辉。”
高帜笑,他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柳湛的话也是不可信的,因为他不清楚仇辉到底与柳湛说了什么。在高帜来说,与仇辉相比,很明显柳湛与仇辉一方的关系更为亲近一些。
“永昌十五年至永昌十七年间,你每个月辛苦张罗着给送药的那个人,就是他吗?”高帜问。
“是的,就是他。”
“他究竟什么病?看起来仇辉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什么不妥。”
“现在你看着觉得并无不妥,可那时却很是欠妥,不然也不会自困两年不露面,潜心养病。”柳湛说。
高帜好奇,忙问柳湛此话怎讲?
“那一年他与黑龙寨结下梁子,一天晚上想得冲动,便独自一人提着刀夜闯黑龙寨。当晚便攻进了黑龙寨总舵的卧房,砍下了龙老大的头,而他自己也重伤多处……”
柳湛低头,眼底闪烁泪光。
“他两侧后腰的位置都有伤,其中一处还是贯穿伤,肾盂破裂……”
柳湛有些语塞:“大半年过去,他旁的外伤都养好了,却依然终日乏力自汗,面色惨白,严重的时候还会尿血。所以,从那以后,他便开始闭门养伤,长期服用大补之药,以期身体能够恢复健康。”
柳湛说得很详细,高帜听得有点儿呆。
他从来没有想过仇辉伤的会是那个位置,而且还如此之严重。怪不得仇尚志要关着门给仇辉治病了,这种断子绝孙的伤,的确不好被别人知道。
高帜拿手摸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想到仇辉因一场斗气变成了一个废人,高帜心里竟出奇地愉悦。
“那么,他现在应该是大好了吧?”高帜问。
柳湛摇头:“不知,但他似乎依然不能过于疲累。”
高帜颔首,心底有了成算。
根据柏舟传回来的情报,仇家的人并不喜欢柳湛。按说柳湛替仇辉找药,仇尚志应该感谢人柳湛才对,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看眼下这情况,高帜对仇辉与柳湛的关系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仇辉是八卦刀唯一的传人,年纪轻轻不光意外伤了身子不说,居然还沉迷养戏子。这种事搁仇尚志头上的确是灭顶之灾,仇尚志没有按江湖人的性子灭了柳湛,的确是很对得起他了。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高帜很随意地问。
“没什么,无非就是抚今追昔。”柳湛答得也随意,他把自己的东西打成了一个包袱,紧紧凑凑的,背在身上方便又俐落。
高帜伸手按住柳湛的包袱,劝他:“别灰心,就留在京城,本官会帮你的。”
柳湛笑:“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帮助草民,草民依然要谢谢大人的好意,只是现在……”
柳湛的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泛起一圈红。
“现在我不需要了。”
高帜觉得,猜中柳湛的想法并不难,于是他便按照自己心头所想继续推行自己计划。
“虽然仇副指挥使要娶妻了,但是你们二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总归还是有一份情谊在的……”
“不需要了。”不等高帜说完,柳湛便出声打断了高帜的话:“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再没头没脑地劝了!”
“……”高帜语迟,柳湛的表情出乎预料的激动,他红着眼,似乎就要哭了。
高帜承认自己没有养过小倌,的确不懂养小倌儿养出来的感情,对比其他感情有什么不一样。但柳湛一味否定高帜,说他什么都不懂,搁平时,敢对高帜说这种话的人,他的人生路,基本就算走到头了。
但是今天的高帜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柳湛不是人犯,不是人犯!高帜在心底时刻提醒自己。
柳湛转过身,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高帜沉着脸,一脸不耐烦却语调温柔地劝柳湛好好休息,自己也转身走出了房间。
“头痛……”高帜抬起手来揉揉额头,柳湛的眼泪太多,高帜见识过的人有千百万,却实在没能力对付一个爱哭的男人。
高帜才刚走出院子,颜龙飞便迎了上来。
“大人,情况怎样?”颜龙飞一脸期待地问。
高帜摇摇头:“没有新情况,不光如此,还闹情绪了,那眼泪多得哦……”
高帜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夸张的表情,啧啧道:“跟决堤的水坝一样,谁敢去惹他?”
颜龙飞惊叹,“比娘娘还难伺候?”
高帜原本正生气,听得此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可不是比娘娘还难伺候,娘娘好歹还听我几句,这厮压根儿就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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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龙飞震惊,“居然有人敢讨厌督公?他不想活了!”
高帜扶额,啐那颜龙飞:“好好说话!你会不会说话的?惹恼了本官,非治你的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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