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把自己暴露在朱弦的面前,这其实也不是赵麾想看到的。
事已至此,赵麾也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他被迫着朱弦来到自己居住的地方,那是位于下人家一处偏僻废墟深处的一座茅草屋。周遭残垣断壁,荒草萋萋的,一看就知道是被战争毁过后,被人抛弃了的茅舍。
当朱弦看见眼前这间状似囚室的房间时,她真的被吓坏了。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赵麾竟然就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
朱弦不知道服用过万寿丹的人会怎样,直到赵麾把她推出房间……
透过土墙上的窗户,朱弦看见赵麾用铁链把自己绑在了一张同样是铁质的椅子上。
朱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刚来时见过的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自带铁链的固定式铁椅原来就是捆赵麾自己的。
直到现在,朱弦总算找到了赵麾的手上为何会出现如此多伤痕的原因了。
柴房里的动静实在是太可怕,朱弦听从赵麾的要求,紧紧捂着耳朵,依然会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自指端的缝隙灌入她的耳朵。
柴房里的赵麾全然不似朱弦认识的那个人,他彻底变了,变成了朱弦不认识的样子,就像是狐妖在渡劫。
正在“渡劫”的赵麾似乎不认识他了,无论朱弦在窗外怎么叫他,给他打气,他都听不见。
朱弦忍不住哭了,她蹲在柴房的门口,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柴房里的铁椅发出濒临散架的撞击声,朱弦在柴房外面哭,赵麾则在柴房里面哭,他恳求朱弦去城郊的某个地方,替他去找罂子粟熬汤喝。
当然朱弦是肯定找不出来的。
绝望的感觉笼罩着朱弦,她不知道赵麾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反正现在,朱弦自己已经受不了了。
朱弦也很想帮帮赵麾,她甚至想找掘地三尺找出一粒药丸来给他,让他不要这般痛苦。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这场旷日持久的渡劫总算过去了。朱弦抬起头,看见月亮已经挂起老高了。
……
朱弦来到赵麾的身边,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赵麾几近虚脱,软绵绵地躺在她的怀里。
他的身上,和头发全都被汗水打湿了。朱弦找来一只豁了口的澡盆,倒上热水,替赵麾洗净身体和头发。
“对不起,我吓倒你了。”赵麾躺在这只豁口的澡盆里,苍白着脸对朱弦道歉。
“不要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朱弦刮了刮滑落鬓边的发,继续替赵麾擦洗身体。
“回祁王府吧!回祁王府方便我照顾你。”朱弦这样对赵麾说。
她希望赵麾能够跟自己回去,祁王府的条件明显比这破茅屋好太多,也只有回去了,赵麾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可是赵麾拒绝了朱弦的建议,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我就是个废物,离开万寿丹的刺激,我甚至连男人都没有办法做……”
赵麾把脸埋进澡盆的边缘,痛苦不堪。
“我没办法爱你,也不能给你孩子,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守着这样一个废物的……”
朱弦怔怔地听着,脑袋里嗡嗡嗡嗡地响。
她想起从前与他在一起那些日子,原来是自己不懂珍惜,没有抓紧时间在那个时候怀上一个孩子。
天杀的仇尚志。
朱弦在心底里咬牙切齿地骂。
如果可以,她很想提一把刀去找仇香香拼命,叫她把丈夫给自己还回来。
“没关系,你还年轻,待你彻底戒掉万寿丹的瘾,一定就会好的。”朱弦轻轻搂住赵麾的肩,柔声安慰他。
“是的,娘子,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要不是心里想着你,我一定就抹脖子去了,我赵麾,丢不起这个人。可是……”
赵麾转过头,看进朱弦的眼睛:“可是如果我不能好呢?”
他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绝望的光:“据我所知,田义会里就没有人可以在服用万寿丹后,又成功戒掉它。”
朱弦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安慰他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成功戒掉它。如果……”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成功戒掉了药瘾,我们还是不能有孩子,我们便去收养一个孩子,你做他爹,我做他娘……”
朱弦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并没有把这个问题看得多严重。
一来是因为赵麾尚年轻,自愈能力强大,朱弦对他有信心。二来也是因为朱弦对万寿丹的不了解,她并不清楚这种药物对人身体的伤害性有多大,这也是为什么,仇尚志会如此着急忙慌地想让赵麾与仇香香尽快同房的原因。
朱弦不了解,但赵麾自己还是清楚的,某一天早上,当他一觉醒来睁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某一些方面越来越依赖于万寿丹刺激的时候,他开始慌了。
他万万没想到万寿丹还能有这样的副作用,这是他最最最不能忍受的。
甚至超过了要他的命。
赵麾顾不得伤口尚未痊愈,就开始四处溜达,用尽方法努力构建自己出逃的路径和路线。
待到赵麾成功出逃,原本他已经脱离了田义会,不需要再受到万寿丹的干扰,可是他又在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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