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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找到了一块能用来挡风的巨石,便在那里将就了一夜。谁也没睡踏实,天蒙蒙亮便又踏上了旅途。不知跋涉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野树林。
    不着一叶的秃枝颓然地指向天际,像是快要渴死的旅人用尽全力向天空伸出双臂,祈求降下一丝雨水,却徒劳无获。萧毓晨等人谨慎地走进这片荒芜的土地,他们的头顶是一团厚重的阴云,像是一堆掉进了泥潭的棉花,冷风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却吹不散头顶的阴霾。
    “还要走多久才能抵达最近的城镇啊?咱们可是一点粮食都没有啊,连水也是……”景柔用袖子抹去鬓角的汗水,尽管周围四处弥漫着阴冷的气压,她仍然走得汗流浃背。她的蚕丝绸裙摆已经被磨出了好几个缺口,原本淡粉色的外层薄纱也已经染满尘埃。那双比她的脚小两号的绣花鞋像一把铁箍,让她细嫩的脚掌饱受摧残。周围的枯木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插在地里,像是在暗示行走在大漠中的旅人最后的下场。景柔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再走上半日应该能碰见一处村庄,到那里可以补充粮食和水分,运气好的话还能牵走几匹马。”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水囊,轻轻晃了晃,知道里面还剩下不少水,便递向了景柔。凤鸾殿里的人,身子都是泡着玉液琼浆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份罪。景柔虽然不是什么货真价实的凤鸾使者,但是一个女子能穿着这样拘谨的服饰行走至此实属不易。
    “谢谢。”景柔接过皖递来的水囊浅浅地笑了一下。她很珍惜地啜了两口便盖好了盖子,把水囊还给了皖。尽管最初来找他们的时候,景柔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她现在真的萌生出一丝要跟着他们二人一起行走天涯的念头了。这两个人都活得真切,活得率性,不像她在凤鸾殿见到的那些见风使舵的丫头片子或是颐指气使的老道姑。如果是他们两个的话,就算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世界也值了。
    “对了,”萧毓晨一路都在低着头回忆昨夜的那场短暂的拼斗,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了头,“我一直有个地方想不明白,池渊要谋反,他为什么还要替国君到这里平定反贼?为什么还要让传令兵快马加鞭赶回朝廷报信?趁乱杀进国都不是更好?”
    “这个嘛……凭池渊的实力想要击败当今王主的军队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国都里还有另一个人不太好对付。”景柔皱了皱眉头,好像要开始解释一段非常复杂的关系。
    “莫非是……皇太子?”皖试探地问道。
    景柔点了点头:“皇太子灵霄是下一任王位继承人,从少时起便被寄予厚望。他的武功在全朝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手底下还有一支精英部队——燮御廷军,战斗力不可小觑。如果贸然进军北上,定会遭到灵霄的严厉打击,到时候再加上国家军队联合阻击,胜算微乎其微。而这个时候就会让第三者渔翁得利,池渊才没那么傻呢。”
    “那照你这么说,皇太子岂不是第三位龙脉继承人?”萧毓晨又遭雷劈了……
    “那是当然的吧,他本来就拥有皇室血统,而且文武双全,最先想到的就应该是他啊。”景柔的语气非常不容置疑。
    “那我还是不要争了,天下交给皇太子不是很合适吗?我干嘛跟着乱啊?”萧毓晨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定定地望着景柔和皖,希望征得他们的同意。
    “不行。”景柔脱口而出,旋即又好像后悔了一般别过了脸,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为什么不行?原本继承龙脉的就应该是轩,而不是我啊。现在又有足够胜任的人选来操掌天下,不是两全其美么?”萧毓晨没有发现景柔突变的脸色,如果他看到了那双像是会滴出血来的眸子,他就不会这样眉飞色舞地劝说了。那双漆黑如上乘黑宝石一般的瞳仁,此刻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模糊了起来。
    “我……”景柔欲言又止,两只美玉般细腻的素手不安地来回摩挲着,把袖口的薄纱都揉皱了。她不想为了自己苟活而剥夺萧毓晨选择自由的权利。她和萧毓晨一样都是穿越而来的,因此她深刻的明白别人的命运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感受。哪怕自己再弱小,都不得不背负起沉重的使命,即使这份使命原本不属于自己。她倒霉,穿到了凤鸾使者的身上,可萧毓晨不一样,他还有机会逃过命运设下的陷阱。
    景柔咬了咬牙,狠狠地说:“算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若是不想继承龙脉的宿命,就和皖一起走吧。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去!”景柔知道自己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她觉得自己很傻,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人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也被囚禁在荒唐的宿命里。然而,她也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生命有着多么强烈的渴求。
    两股温热的液体在景柔的脸上蜿蜒开来,这滚烫的温度带着生命的痕迹缓缓流下,告诉景柔她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眷恋。
    “景柔……你怎么哭了?”萧毓晨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美好愿望会惹女孩子伤心流泪,立即慌了神。他手忙脚乱地上前扶住景柔的肩膀,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别哭呀。我们带你一块儿走还不行么。”
    景柔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忽然被萧毓晨的脸占满了整个视线。她哭笑不得地踢了萧毓晨一脚,嗔怪道:“谁是因为要和你分开才哭的呀,自恋狂!”
    “哎呦!那你为什么……”萧毓晨吃痛地退了两步,不解地问。
    “我……”景柔抹了抹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想帅气地放他们走,结果自己却哭得泪眼汪汪的,真没用!现在怎么收场?实话实说,摊牌?
    景柔望着萧毓晨明媚如雨后阳光般的脸庞,觉得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听说凤鸾殿之所以被历代王主奉为至尊,是因为那里的人对龙脉的守护献出了巨大的代价。景柔姑娘,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一直一言不发的皖突然开了口。
    “这……唔……”景柔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皖的眼神像是轻吻着礁石的海浪一般柔和地闪着微光,那温柔的包容感让景柔忍不住要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她想要避开那直接而又深邃的眼神,但是却发觉自己已经移不开视线了。
    “还要付出代价啊?那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要是我当不了皇帝会害了你的话,说什么我也不能弃权啊。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我报恩还来不及呢。”萧毓晨也跟着随声附和。
    景柔的心理防线终于溃围,心底翻腾不息的求生欲望连绵不断地喷涌而出,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这一次,却是因为高兴而泪流满面。
    “这可是你们让我说的,日后……日后不许说我用这个胁迫你们。”景柔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萧毓晨见她的袖子都湿透了,于是把自己的袖子伸了过去,景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截青色的袖子,心想黑衣服脏了也看不出来,便毫不客气地借用了。擦干了眼泪,这才平静下来,说道:“我听师姐说,以前的龙脉继承人代代只有一人,唯独这一次有三个人。但是真正能够继位的只有一人,剩下的两个人只能被淘汰。被淘汰了的龙脉继承人倒还好,顶多也就是流落街头什么的。但是追随他们的两位凤鸾使者就惨了,她们会……”
    景柔吞了一口唾沫,正色道:“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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