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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澜州,远离海洋,深居陆中,四周有高山阻隔,海洋气候不易到达,是明显的温带大陆性气候,气温温差较大,日照时间较长,降水量少,从而十分干燥。
    从泠水县出发,有一日半的路程才到古澜州边际。
    越是靠近,天气越是冷,幸好婉娘准备了许多御寒之物。
    团子成日的缩在韩玥怀里,成日昏昏欲睡,像是有些不太习惯。
    韩玥不由后悔,“真不该带它的。”
    “无妨,动物的适应能力可比人类强多了。”云衍轻声安慰。
    韩玥想的是,养只猫已是这么难,要是养孩子……
    唉,不敢想。
    次日午时,冷枫带人在州城外迎接。
    云衍将韩玥扶下马车,天色阴沉,狂风卷着沙砾,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韩玥拿手遮挡着眼睛,举目眺望,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幅用粗线条勾勒出来的素描画。
    褐色的山,白色的雪,灰蒙蒙的荒野,绿茵茵的草地,碧蓝的天地……一切的一切都如欧阳槿在游记里写的那样。
    “属下参见晋王,晋王妃。”有些日子不见,冷枫皮肤黑了许多,那双桃花眼却是仿佛水洗过一般,漾着愈发迷人的光泽。
    韩玥点头示意,见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他们眼眶通红,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深切,饱含着压抑的思念与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冷枫收起笑容,介绍道:“这是阿么和阿布叔。”
    二人当即跪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虔诚跪拜:“拜见天神阿依。”
    阿依乃圣女的意思。
    韩玥受了这一拜,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汹涌澎湃着,像是血液里的什么因子被激活。
    她伸出手,被面容慈祥而略显苍老的女人紧紧抓住,“阿依终于回家了,阿依回家了……”
    “阿依回家了!”
    “阿依回家了!”
    身后,大大小小面容陌生的古澜族人一声一声的跟着高喊。
    韩玥在族人的拥护下,慢慢踏进州城。
    目光所及,不见任何房屋,只有青青绿草不知疲惫地摇曳着。
    近两个时辰后,才到达安置中心,也就是韩玥无处次在幻景里去过的旧殿。
    旧殿已被精心装置,大殿的内柱都已重新补漆,每个柱上刻着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横梁之上,是大片大片的澜花。
    方舟曾问白云:“尚若两国休战,云儿最想做什么?”
    白云说:“想把古澜国的紫澜花种在孰国的田地间,等秋天时,稻谷金黄,紫澜遍地,一定很美。”
    有大胆的孩童绕着韩玥玩跑圈圈的游戏。
    白云的话又在耳侧响起:“想要两国的孩子在大草原上玩摔跤,在孰国的学堂读诗经。”
    韩玥缓步行到那寝宫处。
    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紫澜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若不是那四侧堆满的书籍,她只道是走错了。
    那本游记就摆在书桌中间,韩玥随手翻开,翻到槿玥国那一页,眼泪猝不及防地砸落,水珠瞬间晕开,仿佛欧阳槿始终苍白,又始终干净一尘不染的笑容。
    他说“哥哥真的太累太痛……”
    哥哥已尽最大的努力两全……
    玥儿,你别哭,要幸福,要好好过活这一生……
    巨大的悲恸下,韩玥掩面痛哭。
    她回家了。
    可她的亲人在哪里?
    这日,是属于韩玥的,云衍远远看着她,终是狠下心转身离去。
    “阿依,不哭……”阿么半搂着韩玥,却是哭的比她更伤心。
    在来的路上,韩玥已知阿么曾是她母亲百里芸的婢女。
    而阿布叔则曾是百里家的仆从,后来被欧阳槿找到,也是所有幸存者的首领。
    沉重而浓烈的情绪,始终笼罩着韩玥。
    后来,在阿么的劝说下,她终于不哭了。
    团子在她脚边‘喵喵’的叫,求抱。
    韩玥便弯身将它抱在怀里,阿么说:“从前,你母亲也养了一只这样的猫。”
    “她还喜欢什么?”韩玥摸着团子的头,鼻头又酸的厉害。
    阿么替她梳着头发,已显苍老的声音像流水般在殿中缓缓流淌着。
    “王上老说,芸公主是投胎错了,她若生为男儿,定是个能搅动天地的人物。”
    韩玥想说,她不是男儿,也搅动了天地。
    “芸公主很聪明,很勇敢,哥哥们学什么她就学什么,而且一定要学得最好。”
    阿么笑了下,“但其实她可爱哭了,只是从不当着人哭。”
    “芸公主还特别爱花,紫澜花开时,她会抱着她的猫在花丛中躺上一天。”
    “我们问她,不觉得无趣吗?”
    “芸公主说,你看那天上的白云多有趣呀!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变来变去,和人一样。”
    “后来,太多人想修炼,要找她点化,她嫌烦,闹着不要再当圣女……”
    阿么叹声:“王上不许,甚至第一次动手打了她……芸公主就这样离开了她最爱的那片紫澜花……”
    阿么梳头的动作停下,语声哀伤的说。
    “要是那次王上没生气,她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了?”
    那后来的一切灾祸,是不是就能躲过去了?
    很快,她又自言自语:“还是躲不过的……战争就像豺狼,说来就来,赶不走,还是要被它们吃掉。”
    阿么话很多,像是要把近二十年来没说的话都补上。
    韩玥安静听着,在脑海里勾勒出母亲的少女时代。
    “那时呀,好多的小伙子喜欢芸公主,近国来求亲的也很多。”
    阿么一会儿抹泪,一会儿又笑:“她说懒得选,就自个儿操办了一次选亲大会,说谁能赢她就嫁给谁。”
    “结果,愣是没人能赢得过她……因为她要比的是喝酒,哈哈哈……”
    韩玥弯唇:“母亲酒量很好?”
    “草原儿女都擅饮酒,但公主是真的千杯不醉。”
    韩玥不由在想,如果那时,有那么一位好儿郎能入母亲的眼,后来的故事是不是就不用那么悲情了?
    那怕战败,那怕家破人亡,也好过在绝望的反复凌迟中离去的好吧……
    和阿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的话,韩玥走出殿外去找云衍。
    老远,就见一个孩子双手背在身后,手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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