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快乐得这样肆无忌惮,这样刺眼。
阮誉攥紧了手,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昨日被杯子扎出的伤口又裂开了,生生作痛。
疼痛很好,让他还能记得呼吸。
阮玉手臂没什么力气,引了体不向上,阮玉觉得这都是杨承安这根“杆”不大给力的缘故,若不是捏着他的手臂,她怕他疼不敢用力,她肯定是能上去的。
杨承安无奈的看着她,一副“好好好,你年纪小,你说什么都对”的模样。
阮玉扭头,觉得有点胜之不武,错眼间发现园口处的古银杏下,一个高大轩昂的身影藏在阴影中。
那是——
“哥哥!”
阮玉从杨承安身上跳下来,转身跑过去。
两个月不见了,哥哥终于来找她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问人问不到。
阮玉为这黯然了好久,有时候生气的想哥哥就是仗着我总让着他才会这样任性,一言不合就跟我使性子,我再也不要理哥哥了。
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担心,哥哥才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呢,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伤害到他了?然后忐忑的回忆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是毫无头绪。
现在哥哥来了,这是和好的信号,待会儿要先跟他撒撒娇才行,然后问他怎么了,如果是我不对的话,那我就道歉;要是是他的问题···那我也原谅他。
阮玉径直扑向哥哥,靠近时高大的男人却向后退了一步。
阮玉愣住了,一瞬间脑中空白,脚步也就这样停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从来不会推开她的哥哥···现在,拒绝她靠近了?
“哥哥?”
她试探地靠近他,然后他又退了一步。
阮誉整个人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但周身的气息却让人觉得压抑。
“哥哥···你怎么了?”
阮玉看见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平静,脸上还挂着与往日无二的温柔微笑:
“我没事。”他快速的回答,“听说你交男友了?”
“嗯。”阮玉有些羞涩,怕他担心,于是迅速补充道,“就是杨承安,他人很好的,很关心我,还帮我···唔,治病。”
又问:“可是你的眼睛···”
阮誉下意识抬手去碰眼睛,反应过来又即刻放下:“只是没休息好。”
“你的手怎么了?”满手的绷带吓了阮玉一跳。
“只是失手摔碎一个杯子,没事。”
“还有血呢···”
阮玉看着染血的绷带,有些心疼,想把他的手拿起来看一看,却再次被避开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一夜没睡呢,”阮誉有些狼狈地避开妹妹惊怯的眼神,“我还是住城南的别墅。”
然后转身就走。
“哥哥,”阮誉脚步一顿,“我们可以聊聊吗?”
“明天吧,明天下午叁点,玉见咖啡。”
阮誉走了,和他来时一样匆忙。
他什么都不说,但阮玉却能感知到他现在很受伤,她就是知道。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阮誉的,是她阮玉。
从前阮玉为这点很是自得,现在却只觉得难过:她知道他受伤,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因此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她真是个没用的妹妹。
可是哥哥啊,你到底,怎么了?
离开妹妹视线范围的阮誉慢慢的蜷下身子,痛苦扭曲的俊脸埋在双腿间。
怎么了?
阮誉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她已经不需要他了,明明她已经有别人了,明明说好了要与她保持距离······
那么他——
被老头子押送去巴黎时不遗余力的安排逃回来是为了什么?
听到她有男友了就失控发狂是为了什么?
横跨7个时区不眠不休驾驶飞机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回来看她在别人怀里如何幸福吗?
真是可笑。
以他这样的身体状态开飞机怎么就没能发生事故呢,阮誉笑得凄厉,是上天看他的绝望还不够吗?
太难熬了。
发生事故死了就好了。
或者失忆忘了她,那样就好了。
可偏偏忘记的那个人不是他。
哥哥,你怎么了?
那个人的眼神,见到他时那么高兴,被他拒绝时那么无措,关心他时那么紧张,被疏远时那么失落。
就好像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她还是他从前单纯可爱的妹妹,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他一个人在臆想,在无理取闹。
可是,
是谁说要一辈子保护哥哥的?
是谁说她难受要哥哥的?
又是谁说她长大了,要和哥哥保持距离的?
所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要一副受伤的样子看着我。
不要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无辜模样。
阮玉,玉儿,你这个···坏妹妹。
···坏妹妹。
另一边,自多年前阮氏放权给阮誉后,阮经年就常年在东南亚修苦禅,隐居在深山古寺中。
长年的苦修让他的身体枯瘦,完美如天人的脸被杂乱的胡须掩盖,如今只见清癯和落拓,但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平和安宁。
山中无岁月,阮经年其实不算出家,只是修行化业,但只是这样的修行也让他对外物挂碍淡了许多,连叁千烦恼丝都无心打理,如今已有及腰长了。
昨天阮玉跟他通电话时,山里天还没全亮,他坐在风口处看着日出,火球只从海平面上跳出来了小半块,橘红洒金的霞光已经照亮大片的天空,广袤的海面,满目灿烂。
就像阮玉轻快可爱的语气,带着重获新生的喜悦。
她彻底清醒了。
这样很好,以后的日子一切都会回复正轨,仿佛之前荒唐矇昧的五年都是一场梦。
这样很好。
又是一天日出时,巍巍壮丽的景色与昨日一般无二。
天地恒常,今日譬如昨日又如明日也如今后千千万万日,万物常变,常不变,曲折定夺皆在人心。
天地无限大,烦恼似尘烬。
克里夫站在他身后,这是他在贫民窟收养的孩子,现在是他的助理,阮经年在山里与外界的沟通都是由他来管理的。
“阮誉那孩子现在已经到玉儿那里了吧?”
“刚刚收到消息,已经到s市机场了。十点左右应该能到阮宅——是否需要安排人阻拦?”
“死心眼的小子,”阮经年整个人罩在初阳的金光中,长发在山风里微扬,眼中霞光灿烂,周身气息淡漠又渺远,“罢了,随他去吧,该他清醒了。”
做梦的人都是要醒过来的。
美梦也罢,噩梦也罢。
没有人能逃避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哥哥要哭了,有点心疼。
可是不会欺负哥哥的肉文作者不是好司机,hiahia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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