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外的,底下响起一片窃笑声。有好事的同学还不知死活地扬起声音:“呀,这名字可够得儿的啊。李,春,风,俗话说春情澎湃——”
但被我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后,也就没声儿了。
“很高兴认识大家。”我说。
同样毫无悬念的是我被选上体委以及体育课代表。看得出,大家都对我的体育特长充满好奇。但重点高中就这点好,同学之间都挺“得儿”的,所以也没人主动问我这事。我也挺开心地把话题锁定在“明天作业是什么”“借我根笔”以及“你能别抖腿了吗坐在前面的同学”。
西中刚开学的课程还没那么紧,而我自己的比赛就在下周。有时候下午最后一节的课懒得上,直接收拾书包跑去训练,班主任也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Hansoku-chui!”教练对我大吼,“李春风!!!李春风!!!李春风!!!”
这哪是春风啊,这简直是冬天般冷酷。在教练的怒视中,我不情愿地收回自己的腿,略微退后几步。靠,这还根本就没踹到他,是对方自己拼命往后退而中心失衡才跌倒的好吗?清洁大妈昨天没擦干净地为什么怪我啊!
倒数十秒。
九,八,七,六,五,四,三——幸好对方终于跌跌撞撞站起来。不然教练估计得再顺便咬我一口。
我振奋精神,全身肌肉收紧,准备再狠狠地往他胸口续劈。但在教练的手势狂舞下,我才扫兴发现计分板已经示意两分钟结束。
嗨,还得准备下一回合。
等所有的训练结束,我平躺在道场的地面。头盔和护胸扔在一边,汗水沿着后背流下来。如果不是四周都是臭脚丫子和烂木头味,以及教练正沉着脸站在我眼前,我还能更舒服点。
“李春风!你把比赛规则重新背一遍!”
这可难不倒我。我吧啦吧啦地十几秒就背完,什么攻击时不可过分触及得分部位,尤其是喉咙部位——
教练打断我,皮笑肉不笑:“记得挺熟啊李春风,那我们空手道的精神是什么?”
我挑了个最简单的说:“身体、技术和修养的合一?”
“那你解释一下,之前你侧踢和最后那一下抓摔是什么意思?”八十公斤的教练一把就将姑奶奶我从地上拎起来,他吼我,“几天不见,怎么又不知道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了?”
我略微在教练手里挣扎着,随后就像死鱼样垂下手。
好吧,我得承认刚才在场上对决时,自己是有点故意犯规——但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对决中大家都戴着头盔和护甲,安全性明明就很高,对方干嘛依旧跟蟑螂一样缩着身体——这么怕死就别玩啊?那家伙难道不知道逃避战斗,不让我有得分的机会,也是空手道犯规的一种吗(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但在教练面前,我还是很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
果然教练满意了。他再数落我二十五分钟后,终于放我去洗澡。我悄悄回头,看到他又去数落我软脚虾的对手。
切,真活该。
沐浴室没人,谢天谢地。我靠在白瓷墙上,任蓬头里的热水洒满脸,漫不经心地想明天的比赛。
我身为体育特长生的也不是白吃饭。单论空手道吧,除了个别专业级别的,本市能成为我对手的人还真没几个。明天只要克制住自己不再犯规,胜利果实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摆在餐巾纸上的炸薯条一样可得。
既然不用担心比赛,我就顺便操心了下那个和我有两面之缘的校友,不知道比赛那天他会不会来。虽然钱唐最后收下票了,但我对此倒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根据我以前的经验,很多大人对这种未成年人类型的比赛不屑一顾。
……而且,越是在社会上“成功”的大人,越是如此。
我也早就习惯了。
等回到家,客厅的灯罕见是亮的。我有些疑惑地换了拖鞋,再顺手抄起门口的网球拍,悄悄走进客厅。
刚出差回来的爸爸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概看到地板上我的影子,他警觉地转起头。
我立刻把网球拍藏到身后,有些尴尬:“爸爸?”
他皱眉盯着我片刻:“到哪野去了?”
我犹豫一会,把三天前就发给他的短信内容又说了一遍。
“哦,明天你空手道比赛,你要训练。”爸爸用他那种对下属训话般冷冰冰和讨人厌的口气,重复一遍我说的话。他再转过头继续看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完全没上心模样,“呵,小孩子玩个空手道居然还有比赛!小打小闹的东西。”
然而我知道爸爸肯定憋不住。果然,他又开口了,还故意装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明天比赛你能赢吗?”
我得意说:“当然可以,没有人是我的对手。爸爸你知道吗,本市——”
我爸却咳嗽一声打断我的话:“你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我心沉了沉,收住话题:“……还没写。”
爸爸的眼睛继续盯着电视,继续用对那种介于商量和命令间的口吻对我说:“你啊,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这次你能考上西中,很不容易。原本我和你妈还想把你送出国念书,没想到你中考发挥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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