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这是……”
上官过抱歉说道:“带这班孩子见见世面,下官稍后会带人重整菜园。”
严格来说,这片地不是归云书一人所有。国子监里除了归太傅之外没几个懂得亲身下田的田园之乐,这地界又离归云书的住所最近,久而久之,监中学生便将此地视为归太傅的菜园。
不管怎么说,总之是破坏了人家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
“太傅,是我们的错!我们这就收拾!”“还请太傅原谅我们……”“太傅,太傅……”
在只有女人的时候,每个女人都是独立个体,尽管彼此之间意见不同,无法理解;当一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她们就像是星子散落夜空,那男人便成了毫无意义的中心点。
李琮有点儿奇怪,虽说归云书是国子监中最大的头儿,也不至于这么怕他吧?想当年她上学的时候,在国子监里跟个混世魔王似的,根本没把先生放在眼里过。Ⅾ∀ймёǐ∀.∁ōm(danmeia.com)
归云书欲言又止,站在那儿久久不动,上官过还以为他是生着闷气,连忙叫人来收拾园子。这帮贵女不通农务,却也不傻,自知理亏,再加上些许少女怀春的小心思,想要在归太傅前好好表现一番。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一刻钟的功夫,这小菜园子收拾得有模有样。
“太傅,您可还满意?”
归云书仍不说话,目光有意无意飘向李琮。她当了国子司业之后日日来国子监,见他的次数拢共没有几次,见了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了什么体己话。他派流云递过几回字条,次次回信说她在忙。
忙啊,忙点儿好。
只是什么时候有空见他呢?
李琮看够了热闹,同上官交代几句,转身就走。归云书强撑了一会儿,冲上官点点头,随之离去。上官过没看出俩人的猫腻,打算领着学生回班,没想到一回头就瞧见一张张哭哭啼啼的小脸蛋儿。
“这是怎么啦?”
上官过拉过一个瞧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抹掉了她的眼泪。那女孩儿抽噎着说:“怎么办呀?太傅他居然看到了我这么丑的样子!我以后没男人要、嫁不出去怎么办呀!”
话头一开,那可就收不住了。哭声四起之间,只两位娘子神色自若,一位是林小娘子,一位是刘哀儿。
“不嫁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嘛!”上官过以一片拳拳之心待这班女孩儿,不舍得对她们苛责半句,怪只怪归太傅美色撩人,男颜祸水。
“呜呜呜!女师,你是不是故意要太傅看见我们这副鬼样子!”
是那个先前大胆发言的女孩儿。
上官过脸色一变,问:“萧四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被宠坏了?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萧四娘不依不饶地说:“天下的女人谁不心悦太傅?女师二十多岁了还没嫁人,不好好地呆在闺阁之中,成天混在国子监一帮男人之间,不是为了归太傅又是为了哪个?我们正值青春年少,美艳动人……”
刘哀儿见势不妙,伸手点了萧四娘的哑穴。众女目瞪口呆,哭不哭了,闹不闹了,呆滞望着脸色阴沉的上官过不敢说话。她们之所以会有这个反应一是因为萧四娘一时失态说出的话太过露骨,二是因为没想到貌似文弱的刘哀儿竟会武功。
萧四娘这话是有点儿添油加醋的意思,但也一语道破了不少女儿心事。她们来国子监上学是为了读读书、识识字,家中长辈对她们的期待不是当官,而是在国子监中觅得如意郎君。
比起毛头小子,归云书的魅力要大得多,女班中许多学生对其芳心暗许。
“我教了你们那么久的圣贤书,”上官过不难过,但很无力。“你们就学到了这些?”
习惯被男人挑拣。
不是被这个男人挑拣,就是被那个男人挑拣。
单单是自己这样想还不够,还将这套逻辑安在所有同性身上,与她们展开一场无情的厮杀,而最后的战利品是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
女孩儿们纷纷反应过来,向上官过道歉。上官过摆摆手,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她本以为今日教学多少有些用处,哪想一个小小的归太傅,就让她看清了血淋淋的真相。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林小娘子怯怯发问:“女师,明日还要抽背《春秋》么?”
上官过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说:“明日开始放半个月假。”
刘哀儿咬着牙解了萧四娘的哑穴,恨恨道:“你看你把女师气成什么样儿了!萧四娘,你不想上学我还想呢!”
哀儿自知身份惹眼,怕给殿下添麻烦,在女班中处处低调行事。国子监里只有这么一位女师,只有这么一个女班,上官过要是撂挑子不干了,她能冷静得下来才有鬼了!
“我、我……”
萧四娘受不住同学们隐隐含着指责的目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出闹剧李琮并不知情。
此刻,她正挂在归太傅的墙头上,嬉皮笑脸地冲着太傅扬手。
归云书想同她好好说话,一张嘴不自觉带了几分哀怨。
“殿下怎么来了?”
这一幕很熟悉。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避开众人耳目,穿越重重阻隔,绝不放过可以同他见面的任何机会。最近,他似乎总是回忆起从前的事。是好是坏?他说不清。
“难道太傅不想见本殿?”
归云书心中欢喜,却嘴硬道:“不想。”
“本殿这就走。”李琮作势翻墙要走,归云书趋步向前,含怒说道:“殿下要走就走罢!”
瞧瞧他哪有方才高贵清冷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闹脾气的小情人!
归云书眼睁睁地看着李琮的身影消失于墙头,登时跺脚不已。流云怕归太傅气坏了身子,忙为他顺气。
“流云,”归云书无助地问:“她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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